盧氏柳眉一豎,就待對房玄齡懟上去,恰好此時有內侍前來宣讀陛下口諭,救了房玄齡一回……
……
待到內侍離去,盧氏一臉不解:“長樂殿下如今並無婚配,按理應當由陛下賜名,怎地傳口諭讓咱們起名?這於理不合啊,畢竟未曾嫁入我們房家。”
房玄齡何許人也,略微思索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哂然一笑,不以為然:“這位陛下或許當真寬厚仁愛,但……胸襟氣魄卻略有不足,不說比較太宗皇帝了,歷史上諸多守成之君也遠勝於他。”
易地而處,自家妹子跟一個男人不清不楚還誕下子嗣,房玄齡也覺得應該會心中惱怒,但這只是尋常人家。
皇帝是尋常人麼?
自然不是。
皇帝乃是昊天之子,坐擁天下、君臨世間,正所謂“一身一國”,“家事即是國事。”
既然是國事,就不能以尋常禮法論處。
哪怕是為了籠絡房俊這樣威重朝野的大臣,也應當將那份惱怒壓在心底,而不是這般使小性子一般將“賜名之權”丟給房俊,以展示他的不滿……
這位陛下始終未曾明白,他不是太宗皇帝,既沒有太宗皇帝的威望、更無太宗皇帝的權力,誰會在乎你是否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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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自家二郎在太宗皇帝活著的時候就敢跟長樂公主牽扯不斷,太宗皇帝亦為之無可奈何,你李承乾又何必做出這樣一幅受了委屈的樣子?
盧氏有些擔憂:“二郎是否惹惱了陛下?”
房玄齡搖搖頭,喝了口茶水:“這世上又哪裡有十全十美之人呢?各花入各眼,總會有挑剔的地方,夫妻過日子尚且難免口角生惱,更何況是君臣?二郎是個心裡有數的,外界看他是個棒槌,實則想做的事情都會仔細考量,很少有頭腦一熱不管不顧的情況,他既然敢讓長樂公主誕下子嗣,就自然有底氣面對陛下。”
這個家裡現在看上去似乎早已由房俊撐起門楣,但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永遠都是房玄齡當家,而這麼多年來房玄齡心竅玲瓏、運籌帷幄,所謀、所慮之事還從來都沒出過問題,所以盧氏聽他這麼說,便放下心。
轉而喜上眉梢,急切問道:“那應該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房玄齡想了想,道:“按理應該白日取名,且我一時也沒想好,便先取個小名吧。”
嬰孩百日取名、冠禮取字,這是古禮,如今已經不大講究,想什麼時候取就什麼時候取,但一般生下來都會由長輩給取個小名,當然小名可取可不取。
“就叫鹿兒如何?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甚好,甚好。”
房玄齡捋著鬍鬚,洋洋自得。
這首詩出自《詩經》,可謂中和典雅,既豐腴又婉曲,一派祥和氣象,希望嬰孩長大之後一如其詩。
另外,這首詩是“宴會詩”,為君臣歡宴而作,“其所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盡其心矣”,給嬰孩取這個名字,就是向陛下表明“君臣相得”之意……
盧氏雖然也是名門閨秀、自幼飽讀詩書,心眼兒卻沒房玄齡那麼多,只覺得若嬰孩似小鹿一般活潑、敏捷自然極好,遂滿意頷首:“這個名字好,我讓人收拾收拾,去山裡看一眼。”
房玄齡點頭道:“正該如此。”
雖然自家二郎與長樂公主屬於“苟合”,不尊禮法、不大好聽,但現在連孩子都生下來了,自然應當以家人視之,人家千辛萬苦誕下孩子,長輩豈能不聞不問?
他又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