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放下茶杯,道:“大帥放心,軍中各項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再有兩天即可全部完畢,定不會耽擱出征吉時。”
他是軍中長史,對於軍中各項事務都有權力參預監管,所以上上下下沒有事情不在他掌握之中。
這樣一個能力卓越又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才擔任長史,使得房俊輕鬆太多。
房俊心中有一些歉意,輕嘆道:“此次殿下將你調去民部擔任金部郎中,是為了改革幣制,穩定物價,做得好了便可直上青雲,直接進入尚書省亦非不能。何苦跑到右屯衛來參合這份苦差事?隨軍西征,不僅是耽擱了晉升之路,鬧不好更有性命之虞啊。”
這次是裴行儉主動跑去東宮,懇請李承乾將他調往右屯衛再一次擔任長史之職,在房俊看來這根本就是瞎胡鬧。將民部的差事辦好了,那將是裴行儉最為堅挺的政績,往後憑此可直入中樞,豈能半途而廢?
裴行儉倒是不以為意,笑道:“大帥以為殿下如今還有心思搞什麼幣制改革?大敵當前,擊潰強敵穩定關中才是重中之重,朝廷上下都要為此而竭盡全力,短期內沒有餘力去實施幣制改革。再者說來,當初是大帥簡拔在下,委以重任,這右屯衛上上下下皆是末將之袍澤,焉能眼看著袍澤在疆場之上廝殺搏命,末將卻坐在京中安逸享樂?司馬公曾雲,‘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末將雖然不敢自比仁人志士,可好歹亦是名門子弟,自有誦讀聖賢之書,懂得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道理。值此緊要關頭,能夠為國出力、向死而生,此生無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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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侃亦忿然道:“賊寇背信棄義,反叛帝國,身為大唐兒郎,自當奮勇向前、保家衛國,只需白刃殺賊,何以顧慮己身?裴長史壯志沖霄,不懼安危,實乃吾輩之楷模!大帥,末將懇請隨軍前往河西,縱然身死疆場,亦是無怨無悔!”
說著,起身單膝跪地,一臉懇求。
眼下整個右屯衛因為即將出徵河西,被關中百姓視為英雄,國難之時不畏艱險視死如歸,受到民眾無限崇拜。
可他卻要奉命駐守玄武門,不能隨同袍澤出生入死狙擊敵寇,實在是窩囊得緊。
房俊默然。
古往今來,無論民族盛衰強弱,每逢緊要之時,總會有那麼一些人挺身而出,護佑民族之脊樑,向死而生、無怨無悔。正是這些層出不窮的仁人志士,代代傳承輩輩不絕,構築起華夏民族之魂魄。
他們寧願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輕輕籲出一口氣,房俊和顏悅色道:“不要只是看到眼前的敵人,在吾等身後,依舊有著無數居心叵測之輩在暗地裡謀算著見不得人的伎倆,意欲顛覆帝國,以黎民百姓之生命來達成他們自私自利之企圖。你雖然不能與袍澤一同面對強敵,但是駐守玄武門亦是為了帝國之安寧、儲君之安危,戰場不同,但是形勢卻更為兇險,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敵人是誰!安心留下來,瞪大眼睛守護著這玄武門,就是守住了帝國之命脈、社稷之傳承、天下之福祉,切莫讓吾等在西域流血之時,卻驟然發覺身後已經一片狼藉。”
河西危不危險?自然是極其危險的。
吐谷渾籌謀已久,一旦反叛必定是雷霆萬鈞之勢,軍隊數量、兵卒氣勢都會在短時間內佔據上風。面對此等強敵,縱然是冠軍侯復生,亦不敢說穩操勝券。
然而最危險的地方,卻在長安。
李二陛下遠征遼東,長安城內各方勢力都在暗中謀算,誰也不知道哪一方會在下一刻驟然發動。
一旦玄武門失守,李承乾即便彼入興慶宮亦難保無虞。
整個帝國都將被捲入動盪之中,隨後而至的,便是天下板蕩、烽煙處處,大好局面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