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家宴結束後,梁如琢並未多作停留,先回了自己常住處。
他知道他大哥在那杯酒裡做了什麼惡作劇,只是沒想到,自己本打算落梁在野面子倒掉的那杯酒,有個漂亮的男孩子主動為他擋了下來。
梁在野身邊的鶯燕數不勝數,但對於這一位,他更熟悉些,是兩年前被接到老宅的一個男孩兒,那時候才十八歲,五官特別精緻,臉色卻透著一絲病白,肩膀孱弱得像入秋的蝴蝶。
一年裡梁如琢回家的次數有限,但很巧,回來的時候都能看見他。
最開始注意到他,是因為有一次回老宅取落下的幾件東西,剛好他在客廳拖地,一不小心把掌心的肉夾在拖把杆中間的擰口縫裡,害怕地直跳腳,痛得不知所措。
他去幫著把擰口鬆了,那男孩子抱著自己夾紅了的手心,看著他一臉懵。
梁如琢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我不常回來,這兒有創可貼嗎?”
沒想到,男孩子愣了一下,眼眶忽然就紅了,大顆的眼淚潤溼了眼尾上翹的睫毛,滾到下巴底下。
還挺好玩的,明明剛才被夾了手都沒哭。
長相幼齒乖巧,眼神裡不經意流露出脆弱無助,像暴雨的屋簷下等待被撿走的小狗崽兒,是他大哥喜歡的型別。
是個很和善膽小的孩子,家宴那天一進門,就看見他正在大廳的紫檀木站架旁邊替梁在野喂他養的琉璃金剛,熱帶草木簇擁在他周身,在聒噪悠長的鸚鵡鳴聲中回頭朝自己甜甜一笑。
瞳仁烏黑髮亮,生得偏是雙柳葉眼,會說話似的柔軟多情。
昨晚男孩擋酒時說話很有分寸,這樣倒是誰都不得罪了,當著不少親戚朋友的面,梁家兄弟裡子是明槍暗箭,面子上卻很好看。
剛撂下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梁如琢撿起耳機,手拿著筆,撥弄兩下侍候了不少時候的黑松盆景。
“師兄!回國了都不說一聲,我都沒能接上你!”電話裡的年輕嗓音生龍活虎,不看人也想象得出陳宇然那小子的跳蚤勁兒,“約個飯啊,我們都等你呢。”
“聽說剛當上團隊主筆了,恭喜。”梁如琢給盆景灑了點水,悠哉躺進椅子裡,“場地分析做了?”
“別,你要是問這個那沒法聊了,那我問你,有女朋友了嗎?甭管洋妞還是洋漢子,帶來看看啊。”
梁如琢笑起來,檯燈冷光在挺立的鼻樑側打出一片陰影。
他看著盆景走神,眼前忽然浮現男孩頎長瘦小的脊背,和他仰頭灌酒時背後聳動的肩胛,被白針織衫覆蓋著薄薄一層,就像一隻沐浴著朝露輕輕抖動翅翼的小飛蟲。
“行,有時間著。我們家老爺子要不行了,我回來有正事。”
“得嘞。”
第二天早上文羚就能起床活動了,都是皮外傷,蓋在衣服底下也露不出來。
每到週末文羚心情都不錯,收拾書包準備回學校,畫完的作業揣在檔案袋裡,從床底抽屜裡翻出一盒管裝水彩擠進分裝盒帶走。
抽屜裡陳列著不同品牌的畫具,申利內爾125週年30色限量木盒放在角落裡吃灰,早已用完的一盒陳舊的白夜水彩卻擦拭得一塵不染,水彩盒上浸染著撫不平的水痕,曾經被拋到水裡泡壞了。
其實從物質上來說,梁在野確實沒虧待過他,就像殘暴統治者給予庶民小小恩惠,進而方便自己施暴。文羚也做足了金絲雀份內的工作,接受恩惠,任由擺佈。
文羚夾著書包,邊戴手套邊下樓,祈禱著梁在野別在客廳,也別在會客室,最好去公司加班或者去外邊談生意了,如果能出半個月的差就再好不過了。
果然,會客室裡又瀰漫出熟悉的雪茄氣味。
文羚的視線穿過門縫打量梁在野,梁在野正躺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