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前大致略過,終於在一幅黑漆漆的畫前駐足。
畫面是深藍色,無數雙手佔據了構圖的主要位置,每一雙手都捧著一件珍貴的東西,或寶石或絲綢,或是女人的腳,畫面正中心留有一道空隙,一隻螢火蟲孤獨地閃著光。作品名字叫《沒人要》,梁如琢看了一眼作品右下角的署名,是文羚。
趙老師是文羚的指導老師,對梁如琢注意到自己得意門生的這一舉動非常驕傲,但也有一點不安:“文羚是我特別好一學生,但這次的作品還是過於幼稚隨意了,他之前的畫都很有深度,您要是想看我這兒有存檔。”
“不用麻煩,我也是一知半解。”他輕笑道。梁如琢其實不支援學生全都走疼痛深度風,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經歷過慘痛的人生,能表達出彼時彼刻的感情,這樣的真實是更為難得的。
但從這幅畫裡,梁如琢真切地感受到了疼,也從暗淡的色塊中看見了光。
趙老師笑他謙虛。誰不知道梁如琢主修景觀,但因其接受的藝術薰陶和本身的藝術天分對畫作見解獨到,眼光毒辣,要是哪幅畫剛好入了他的眼,得了幾句點評,絕對會有一批投機者花大價錢購下來收藏或送人,這也是這些尚未步入社會的學生們出頭的捷徑。
每個作品右下角都註明了作者和聯絡方式,鬼使神差地、梁如琢去掃了那個碼。
——文羚在自己書桌前整理成績單,和英語四六級的證書摞在一起,整整齊齊放在一本塑膠資料夾裡。
他只能站著收拾,因為只要一坐下來裡面就撕裂似的刺痛。其實他想躺一會兒,但也許躺下就起不來了,他不想連上廁所都得求室友扶自己,索性自欺欺人地硬撐著,可能下一分鐘就沒有這麼疼了。
梁在野很少讓他傷得這麼重,不知道他們在病房裡進行了怎樣令他暴怒的談話。這次大概要養個幾天,早上和中午他都只敢吃一點粥,不然會更痛。
四肢連稍微挪動都十分吃力,身上一陣一陣冒著虛汗,也許應該去買點藥,但不知道該買什麼,他特別渴望有個人能告訴他那個地方受傷了該怎麼辦,但是沒有人,這個世界上他想不出來有誰願意不帶惡意地幫他減輕一點疼痛。
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湊過去看了一眼,是微信的新聯絡人申請。平時經常有大小甲方加這個號約稿,偶爾也有學弟學妹們從作業展上找到了聯絡方式來撩兩句,文羚隨手透過了申請,說了一句您好,對方也沒回復。
頭像還挺帶感的,文羚翻了翻對方朋友圈,只有一些轉發的展會連結,沒什麼有用的資訊,轉頭就忘到了腦後。
寢室裡除了他還有一個人在,陳凱寧抱著一個籃球躺在上鋪哼歌兒,心情不錯。這小子平時都是“六十一分我不要,把那一分減掉”的選手,這回好不容易拿了一回獎,最近天天給他哥打電話要這個要那個的。
文羚抱著自己的資料夾,低頭捋了捋,這裡面有幾張成績單和獎學金證書,連英語四六級都是六百高分透過。有時候他也想和家人像這樣打一個電話,但沒有哪個人願意聽他講一些學校裡瑣碎的歡樂和困苦。
陳凱寧從上鋪探出頭來:“文羚兒,我還差兩張精微素描,下週還得交三千字學期總結,我真禿了,幫兄弟一把吧。”
“誰是你兄弟。我還得給林大公子畫比賽的畫呢。”文羚嘁了一聲,抬手碰了碰頭,摸到了昨天梁如琢扶的那個地方,心情才又雀躍起來。
他的手被上帝吻過吧,不然怎麼可以療傷。
“呸,他讓你畫你就畫,你有沒有點兒骨氣啊……你身體又不好,平時畫稿子都夠累了,哪有空管他,換我就舉報他。”陳凱寧沮喪地把腦袋搭在籃球上,他也知道林權達是馳林控股的大公子,一般人惹不起,連老師都拼命拉著拽著給他找分兒抹處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