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有一瞬間的語塞,蹬掉鞋脫了外衣上床,跟青鶯坐在床裡側玩,過了一會兒沒聽到聲,她扭過頭,程石已經睡著了。
“你睡不睡?陪你爹一起睡。”楊柳拆了被子給程石蓋上,見青鶯像條蟲似的往被窩裡鑽,她掀開被子也躺了下去,按住大胖蟲給她唱小曲哄睡。
帳中光線暗淡,程石渴醒時有些懵,感覺臉上有東西踩動,他垂眼一瞅,立馬翻身趴床側呸呸吐口水。
“咋了?吐了?”楊柳驚醒,沒顧上坐在枕頭上的丫頭,掀開被子要下床。
程石又呸了一口,起身怨氣十足地看向青鶯,再向楊柳告狀:“你閨女把腳趾頭伸我嘴裡了,你看,她還在笑!”
青鶯吸著手指心虛地撇開臉,眉眼彎彎的,兩隻腳沒了足襪,白白淨淨的,右腳的腳趾頭是溼的。
“你親閨女的腳你嫌棄什麼,她自己都吃得叭叭響。”楊柳又躺回被窩裡,閉上眼翹著嘴角說:“大驚小怪。”
程石深吸兩口氣,朝外又吐了一口,一把撈過坐枕頭上的小囡,按在腿上雷聲大雨點小地拍了兩巴掌。
青鶯眼睛都沒眨一下,剛捱了打又張開手要抱,看她爹虎著張臉,湊過去張開嘴讓他看牙。
可可愛愛的,程石哪還繃得住,抱起胖閨女撩開紗帳對著窗子看,自言自語道:“我瞅瞅我閨女還要多久才能啃大骨頭……快了快了,牙又長大了好多。”
作者有話說:
報告一下,快完結了
從入冬後, 每天清早開門都是大霧瀰漫,桂花樹的葉子溼亮,屋頂和高牆朦朧得只看得見淡影。越靠近山, 霧氣越濃,進山走一趟再下來, 頭髮上都掛了層水珠。待太陽高升, 霧氣蒸發,路邊的枯草露出真面目,枯枝雜葉上敷著白霜, 密密麻麻像是黏在一起的鹽粒子。
程石在田邊地頭轉了兩圈回去,進門看坤叔拽了捆花生坐在廊下摘, 他沒靠近,幾乎是貼著牆根繞道往後院走。
“你媳婦抱娃出去了。”老頭掀起眼皮瞥他一眼, 又低下頭繼續摘花生。
“噢,往村裡去了?”程石悻悻地退回來,腳步飛快地跨過門檻,“飯快好了, 我去喊她回來吃飯。”
老頭沒再說話, 手上動作麻利地把一顆顆花生拽下來丟提籃裡, 西牆外堆的幾垛花生全是他們這些老傢伙在忙活, 空閒了摘一捆兩捆的,一個多月下來也摘得差不多了。但不妨礙他看到程石躲瘟似的動作生氣,又懶又滑。
牆外響起一串腳步聲,剛趴下沒多久的狗又搖著尾巴衝出門,程石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 他朝頭也不抬的老頭問:“小柳跟青鶯往山上去了, 你怎麼不跟我說?”
“我哪兒知道。”
不知道才怪, 腳步聲往東還是往西聽不出來?程石重重“呵”了一聲,扭頭帶著狗往西去找人。
花生地裡遺落的花生髮了芽,在一片枯黃色中,青綠色格外醒目,馬和牛都在地裡薅花生苗吃。楊柳抱著青鶯站在地頭看馬,小丫頭把手縮在袖子裡,指著來回甩動的馬尾巴嗚啦嗚啦說話。狗子搖頭甩尾跑過去,吃草的馬聞聲回頭,青鶯先低頭看狗,再扭頭看人,看到她爹笑眯眯走過來,她咧嘴笑,探身伸出胳膊,撲稜著往外彈。
看到她這模樣,程石身上的高興勁呲呲往外冒,快走兩步掐著胳肢窩把孩子摟懷裡,嘴上問冷不冷,手上就要解薄襖把孩子揣衣裳裡。
“穿的厚,冷不著你閨女。”楊柳伸手把青鶯頭上的小帽扶正,越過他往回走,“去地裡看過了?今天能犁地?”
“能,早上去鎮上買把鐵犁回來就能下地了。”
一家三口往回走,身後跟著撲咬打鬧的五隻狗,地裡的馬群抬頭望望,低頭繼續啃食花生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