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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地頭,不遠處黑沉沉的夜色裡有人說話:“別下來,這就回去的。”
狗認出了聲,搖著尾巴疾跑著像匹小馬駒快速衝過去,狗爪踩在花生秧上發出輕細的咔嚓聲,跟鐵耙劃過乾土的沙沙聲交雜在一起讓人耳朵癢。
坤叔斥了一聲,繞過絆腿的狗先走上地壟,他仰頭看了眼天,說:“月亮隱進雲層了,明天不會要變天吧?”
“可能會是陰天,但沒雨。”楊柳舉著燈籠在程石臉上繞了一下,走到春嬸和雷嬸身邊說:“累了吧?該早些回去的,十幾畝的花生地,多拔半個時辰也不起什麼用。”
雷嬸打了個哈欠,用袖子抹了把眼,“累倒是還好,累了回去洗洗能倒頭就睡。”
“我還是僱短工吧。”程石開口。
“可別。”春嬸大聲阻攔,“一株秧下面才幾顆花生?還不夠交糧稅的,本來就不賺錢,還僱短工再倒貼些銀子進去?你要是煩了你別動手,我們閒了就過來,總有拔完的一天。”
“對,閒著也是閒著,人老了覺少,晚飯吃早了也睡不著,躺床上翻來倒去還不如下地幹些活兒。”劉嬸贊同,她跟趙家父子倆都過來了,松樹林裡就留了個腰上有舊傷的劉栓子在山裡看著。
地裡的人陸陸續續也都起來了,也有扛著板凳捲了草墊的男人從村裡出來,都累了也沒什麼心思說話,聽著蛐蛐叫和蛙鳴各回各家。
程石和坤叔進屋沒一會兒拿著換洗衣裳出門,他們這是要去西堰裡洗澡。楊柳進屋關上門,把提回來的花生倒地上晾著,提籃裡的泥磕乾淨放在牆邊,輕聲問:“春嬸,你跟雷嬸餓不餓?我去燒把火把餅子熱熱?你們再吃點?”
“也行,是有些餓。”
“那你們先洗澡,洗完澡出來就能吃了。”楊柳往偏院走。
晚上沒吃完的餅子,井裡湃的綠豆湯,楊柳從菜籃裡找了五根青瓜切成段,調汁拌拌,等程石跟坤叔回來,每人胡亂填巴兩口就回屋睡覺。
後院的桂花零星開了幾枝,一走進垂花門就聞到了撲鼻的香味兒,桂花總給人一種溫馨愜意的感覺,站在花香裡,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讓青鶯今晚就跟保母睡吧,沒精力伺候她了,我要睡了。”程石撲倒在床上,撈起薄被搭在臉上,他輕聲嘀咕:“等這陣忙完了,練拳腳這事要撿起來,我現在體力不比在武館的時候了……”
“行,我給你記著。”楊柳散開頭髮,用牛角梳活絡頭皮時聽到床上沒了聲,她吹了蠟燭輕手輕腳爬上床,拉下男人臉上的薄被蓋在身上,傾身在他嘴角親了下。
家家戶戶都睡下了,村裡陷入沉寂,天上的雲層不停變換,月亮時隱時露,一點點往西偏移。
山間升起了霧氣,草頭樹葉上沾了露水,東邊的天隱隱露出青白色,樹杈上蹲的公雞突然亮開嗓子鳴叫一聲,一夜又過去了。
“咕咕咕——”
早起的雞群在院子裡咕咕叫,房門一開,它們精神抖擻地圍過去,跟在女主人身後咕咕亂叫,跟著人到茅廁外,跟到大門口,木門吱呀一下開啟也沒雞出去,調頭又跟到糧房外。
半瓢碎穀子撒地上,打發掉一群尾巴,婦人攏了攏頭髮進灶房燒火做飯,她一離開,蹲在牆頭的麻雀立馬撲稜稜落在雞群裡。
家家戶戶開了門,婦人燒火做飯,男人出門挑水,升騰的青煙飄蕩在村莊上空,村裡又開啟了新一天的熱鬧。
“挑水啊?”抱柴的女人隨口問了句,轉頭看見老坤頭跟雷婆子拎著鐵耙挎著竹籃,驚訝道:“這麼早就下地?”
“我倆一不燒火做飯,二不下水逮魚,沒事做就先去地裡幹一會兒。”雷嬸說。
程石跟楊柳洗漱後先把牛馬放出圈,它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