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已經好了,你們洗手洗臉,喝口水歇歇,我這就去端菜。”
傍晚霞光明媚,飯桌就在院子裡,那一株梔子花長得越發大,香氣也濃郁,兩張木桌擺在左右,花香混著菜香,又有西邊刮來的山風,熱熱鬧鬧的吃頓飯實在是愜意。
半途青鶯睡醒,程石把她從保母手裡接過來抱著吃飯,這是他常乾的,卻把楊家的伯孃嬸子驚著了。
“阿石他倒是喜歡孩子,你幾個兄姐小時候你叔都沒沾過手。”話是給楊柳說的,眼睛還看著程石那邊,嘖嘖道:“你家這小丫頭挺乖,在她爹懷裡也不鬧,睜著大眼睛黑黝黝地看著。”
“孩子哭不外乎是餓了尿了拉了,或是不舒服,小囡她有奶孃又有保母,兩個大人照顧她一個兒,可不就舒舒坦坦的。”有人接話,豔羨道:“都道柳妹好命,我看這小丫頭才是好命。”
“吃菜吃菜,嚐嚐這道冷羹,夏天吃很是合口。”楊柳轉移話題,拿起勺子往每人碗裡舀一勺,“要是吃的慣,待會兒我喊了春嬸來,我們都跟她學學。”
“那我要學學這泥鰍是怎麼燉的,我家二牛就愛吃泥鰍。”
“呦,我這個還是個雙黃蛋!”有人剝開鹹鴨蛋驚呼,戳開蛋白,裡面一包淌油的蛋黃,沙沙的,油潤有香氣,“你家這鴨蛋是怎麼醃的?我醃的不是壞了就是鹹了。”
“黃泥裡少摻點鹽,攪勻了,鴨蛋往裡滾一圈,大頭厚點,小頭薄點。”楊柳說。
一頓飯結束,春嬸跟雷嬸在前院收拾碗碟,楊柳跟程石抱著娃朝西走。天色青黑,鴨鵝已經歸山,下堰的水裡飄著鴨毛鵝絨,澄綠的水下隱隱約約泛著一點兩點白——母鴨把蛋下在水裡了。
“柳丫頭,又過來轉了?”堰埂上的廚房裡出來個衣著整齊的婆子,她是程石從村裡僱來給守山的老鏢師做一日三餐的。看見程石懷裡抱的小囡,誇了句:“這娃可真乖。”
程石衝她點了點頭,等人走了,他抱著青鶯站在桃樹下看桃子,餘光瞟到楊柳走過來,簡明地問:“如何?”
“沒有要下雨的跡象。”楊柳搖頭。
“嗯。”程石應了聲,“這枇杷都快賣完了,桃子也快熟了,之前口口聲聲說要來摘果的人怎麼還不來?”
“可能月底跟娘一起來。”
天邊最後一絲亮光也沉了下去,兩人抱著孩子往回走,路上商量著可以著手買
田裡有拔秧有插秧的, 人數不少,估摸著兩天多就能插完,程石跟楊柳就沒下水田, 讓雷嬸和坤叔過來盯著,小兩口揹著揹簍上了山。
“小母雞開窩了, 這一天就要多撿一千來個雞蛋, 光我們自己賣也賣不完。”楊柳提著裙襬,避開橫七豎八的枝椏,不等程石開口, 她繼續說:“要不讓張老闆給其他幾家食館通個氣?”
走到松樹林邊緣,東邊的荒山整個罩在日頭底下, 明亮的刺眼。程石眯著眼睛,說:“我想想辦法, 看能不能拉到縣裡賣。”
“不賣給其他食館?”
“唔,就算鎮上的食館都在咱這兒買雞蛋鴨蛋,合起來頂多也就四百來個,還是賣不完。”程石早有琢磨過, 鎮上也就那麼多人, 每日肉蛋的銷量都是大差不差的, 去年他家橫插進去已經搶了一部分的生意, 如今要是再大範圍鋪開,周遭村裡的農家要遭殃。自家養的雞鴨捨不得吃 ,賣又賣不上價,到時候指定要挨不少人臭罵。更何況雞屁股是農家的鹽罐子,貧家少一筆進項可比他虧百十兩還嚴重。
日頭還不算烈, 但不少雞已經躲在樹下或是草叢裡乘涼了, 被鳥啄爛的枇杷和構樹果子被老鏢師敲下來堆在樹下, 甜味兒引來了蒼蠅,還沒吃飽的公雞母雞散在周圍,綠豆大的雞眼比彈弓還準,啄蒼蠅蚊蟲似啄地上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