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有野鳥時不時的夜鳴聲,也有兔子啃食草籽的齧齧聲,更多的是樹葉搖晃的沙沙聲。
直到記憶裡的村莊傳來短促的狗叫,她轉身踏進水裡。
人已經安全到家了。
不可避免的,她想到她的家,她的家在村東頭,離這個山腳下的堰塘很遠,遠到她死了五年,日日夜夜不闔眼也不曾見一個血脈親人路過。
罷了罷了,她深深吸了口氣,踏著水去看她的魚鱉。她初來的那一年,堰裡只有兩隻鱉,一公一母,到了今天已經有了八十九隻,每一隻她都取了名,也辨認的清。
水面浮出不少魚,嘴巴一張一闔地呼吸,楊柳從水面路過絲毫沒驚動它們,她看到那隻少個眼珠的魚,是前段時間從漁網裡掙脫刮掉的,還有那個斷了尾巴的,小時候差點被黑魚吞吃入腹。
多數的魚她都認識,她這些年就是靠跟魚鱉打交道打發時間的,但也只是她能看見它們,它們對她的存在毫無察覺。
看了魚數了鱉,她又忙活著看堰口。
仲夏天,雨如川,前些天下過一仗雨,堰裡的水已經快漫過塘,放水口堵著的泥沙已經被泡得鬆動,那個糊塗男人也沒來檢查修補過。
“今晚你們都知趣些,別往放水口湊。”
她同魚一樣把腦袋探出水面半浮著,苦惱的隨著水波晃動,眼看著天上的星子暗淡,月亮隱入雲層,感受著空氣裡越發厚重的水汽,也不再心存僥倖。
心想主人家都不在乎,她一個水鬼操什麼心。
雨滴落下時,楊柳仰躺在水面上,舉起手看風雨裹挾著青綠的樹葉穿透她落在水裡,又隨著水波飄遠,她腳上一蹬攆了上去,輕飄飄地壓在樹葉上,回味著記憶裡樹的味道、草的味道、黑泥的味道……
雨越下越大,山上的雨水也沿著水溝淌了下來,越來越多的樹葉草渣流進堰裡,順著打轉的水波聚成一團,楊柳在其中看見了各色鳥羽、兔毛、雞翎。
下雨天給堰塘帶來了活水,也給她疲乏無聊的生活帶來一絲驚喜和生氣,她的生活很沉悶,一場風一仗雨都能讓她高興一陣。
這個堰淹死過人,又在山腳下,村裡人鮮少從這裡走,就是進山也有意繞過這個晦氣的地方,一年裡她看到過的人還沒手指多。也就程石那個男人不講究,敢在炎熱的夏夜下水洗澡,真是膽大。
有他過來,她才有了能說話的人,也開了眼長了見識,嘻嘻。
……
堰裡的水漫過放水口,魚順著水流跳過堵著的泥沙落進水溝裡,擺著尾巴歡快地跑了。楊柳抱臂站在一邊看著,每跑一條肥魚她都心疼得直抽氣。
“我的魚!都是我養的!都跑了!殺千刀的快來堵堰口!”
“豁尾巴,你也要跑!”
“……”
“跑吧跑吧,我也跑了算了。”她試著抬腿跨過放水口,毫無意外她邁不過去。
天色半明,遠處有了腳步聲,不算陌生的腳步聲讓她憤怒,偷魚的都比那個懶男人清楚堰塘的狀況。
兩個男人在放水口拉了張網,半柱香的功夫就滿了網。
“大哥快走,這堵著的泥沙要被沖塌了。”
“該多帶張網的,程家那小子就是做慣了少爺,這口好堰放他手上糟蹋了,多肥的魚啊!”
楊柳眼睜睜看倆男人抬著沉甸甸的一網魚爬上岸,恨不得拽著他們的脖子把魚奪回來。
“都是我的魚!我的魚!”
“來人吶,有賊偷魚!”
“砰”的一聲,泡鬆散的泥沙口被沖塌了,堰裡的水混著擠擠挨挨的魚一起湧了下去,楊柳急得想去堵,怎麼撈都撈不到,心疼的面目扭曲。
“程石!挨千刀的懶貨!你賠我的魚!我養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