鍬火炭來,火鉗夾著麻雀往猩紅的火炭上一烙,一股刺鼻的焦味燻得人皺眉頭。
前院的空地上揮拳踢腳的男人抹了把臉上的汗,端過凳上晾的水一口喝盡,說:“這你可想錯了,村後面那麼大的山,不缺吃不缺喝,鳥雀就少不了。”
“那就恭喜你發財了?”春嬸笑,不愁孵蛋不愁養,買來的價錢又便宜,只要味道好就不愁賣。不過在山裡啄食種子、野果、蟲子和地裡偷吃糧食的鳥雀,味道肯定差不了。
“發財了年底給你們包個大紅封。”程石許諾,家裡的這些老人對他是盡心盡力,家裡家外一把抓,拿一份工錢幹多樣活計。
“我作證,等過年了他的紅封若給的不夠大我不依。”楊柳說。
程石覷她一眼,擦了汗去偏院提水沖澡。楊柳已經洗好了,她又繞著院子轉了兩圈才回後院準備睡覺。
小兩口都走了,沒了主人家,春嬸抬頭問老姐妹:“來的這些天感覺如何?”
“我感覺我吃胖了。”雷嬸子捏了捏手腕,“比我在家時可好多了,吃的好穿的好,工錢更高也不受人挑揀。”
“阿石跟小柳都是有良心的,只要你一心為這個家忙活,他們小兩口就不會虧待你。”
“我知道,過年的時候他們是要回縣裡吧?我留下來守家看門餵狗。”
“不知道會不會回去。”春嬸又丟了只帶毛的麻雀到火炭裡,“你過年不回去?不跟倆閨女一起過年?”
雷嬸子無聲地嘆口氣,“算了,她們也難。”
……
到了十月底,第一批雞鴨已經賣掉了大半,第二批挪出了燻房,山上的雞鴨也已經宰殺了大半,插竹籤做標記跟鳥雀懸掛在一起。
“雞鴨大概還有多少隻?”程石問趙老頭。
“不算還沒長成的,雞大概還剩四五百隻,公雞隻有二十三隻,鴨少一些,不足四百隻,留的幾乎都是母鴨。”
松樹的葉子掉落了七七八八,沒了枝葉的遮擋,林子裡的光線明亮許多,夏天買的最後一批雞也都長大了,羽毛蓬鬆,雞冠紅豔,精神抖擻的在林下躥。
“選個頭大的母雞挑百來只,母鴨也挑百來只,鵝宰個四五十隻,這些是燻了咱們自己吃的,別跟之前送回去的弄混了。”程石看到幾隻灰棕色的野雞大大咧咧在他眼前晃盪,補充說:“把幾隻野雞也給逮了。”
走了幾步又有些猶豫,改口說:“算了,留它們一命勾搭更多的野雞來,明年再宰。”
趙老頭不多話,聞言點點頭,程石怎麼說他怎麼做。
山風裡帶著凜冽的寒氣,天氣也陰沉沉的,半空灰濛濛的,像是醞釀著一場大雪。程石走出林子,就見楊柳拉高了袖子站在堰邊感受風中的水汽。橘樹葉尚綠,她身穿紅色小襖,下著暗綠色厚裙站在橘樹下,在枝葉凋零、百草枯黃的冬季,她與橘樹成了天地間唯一亮眼的色彩,生機勃勃。
“站著做什麼?快來幹活啊。”楊柳捋下袖子,蹲下身拿根稻草搓的草繩纏在露出土壤的樹身上。
“最近會下雪嗎?”程石大步走來,拿起剪刀咵咵修剪桃枝梨枝,剪枝這事只有他能做,交給旁人他不放心。
“不會,近兩天是不會下雪的。”
“但這天色我瞅著像是今晚就要下雪。”
楊柳拖著筐換下一棵果樹,聞言嗤他:“跟大師睡久了你不會以為你也成大師了?”
程石忍俊不禁,哈哈大樂,手上的剪刀一歪,剪毀了一根枝。也不是他不信她,這天氣看著就是要飄雪。
“要不咱倆打個賭?”他躍躍欲試,“我賭今晚就會飄雪。”
“賭注呢?”楊柳應戰,“我若是賭贏了,下雪的時候你不能攔著我去鎮上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