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厲郡王偶然在天源寺看見民女,便向蘭家暗示,貴妃娘娘不敢得罪宗室府宗正,但好在蘭家又覺得大人更為位高權重,希望民女能有更大用處,所以大人便是民女的唯一機會,否則便要入了厲郡王府後院眾多側室中的一員。剛剛三皇子那一幕,怕也已經入了人的眼,若今日民女不能得大人垂憐,回去之後若不是入那厲郡王王府後院,那年底番邦入朝,和親怕才是民女唯一的生路了。”
鄭愈難得的竟然聽完了她這一長串的話。
其實他的耐性也不算差。
他是武將出身,因戰功先任兵部侍郎,後入內閣,短短几年又升任內閣次輔,所以並不似一般文臣那般俊秀儒雅,而是粗糲冷硬的。就算現如今在朝中浸染,肅殺之氣收斂了許多,但隱約間還是帶著一股子凌厲肅穆的威壓。
但這威壓沒有影響到跪在他腿前的女子半分。
女子神情清冷平靜,語氣平緩,也沒什麼悲慼可言。
倒是帶著些孤注一擲的冷凝味道。
他低頭看她,精緻到毫無瑕疵的輪廓五官,肌膚柔膩白皙,嬌軟誘人,往下,是細長優美的脖頸,幼嫩得想讓人掐上一掐,那冰紗領口的輕盈更是讓人有想往下再索上一索的欲-望。
整個人如同冰玉砌成,卻偏偏耳上釘了一對如血的小小梅花耳璫,如同釘在人的心上,勾起人心難以抑制的悸動。
難怪惹來這麼多是非。
他道:“番邦入朝若是提親,和親之人不是你,便是她人,難道姑娘就覺得自己比其他人就一定更重要嗎?”
他站起身離開,經過她身側時便看到她的手微側,她手中那多小花朵兒便滾到了地上,陷入了泥沙之中。
她道:“我並不比誰更重要,但是但凡有一點希望,我也不願意放棄。”
他停下腳步,冷笑道:“入我後院,於你又算得是什麼希望?不一樣是與人為妾?”
不一樣是與人為妾?
蘭妱另一隻按在地下的手一緊,硌在砂礫之上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疼。
可是,總要撐下去。
她道:“妾與妾,也總是不一樣的。若能得大人處得一席之地容身,於我,便是脫離蘭家掌控的希望,還有活下去,不被人踐踏的活下去的希望。”
鄭愈輕哼一聲,道:“可惜,天下身不由己,可憐可恨之人甚多,你又與我何干?”
他說完離開,剛行了兩步,就聽到她在身後道:“陛下欲給大人賜婚,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貴妃娘娘,皆欲給大人賜婚,還有大人的泰遠侯府,怕也是日日都想給大人安排個妻室妾侍,大人雖有本事,但前朝也就罷了,恐也不欲受內宅婦人煩擾。”
“我雖姓氏為蘭,卻也並非全無是處。大人賜滴水之恩,他日民女自然也當盡心盡力,湧泉相報。”
鄭愈出身泰遠侯府,現在的泰遠侯便是他的親生父親鄭祖鐸,而他,本來該是泰遠侯府的嫡長子。
只是他的母族在他出生不久之後就獲罪舉族被抄家流放,他母親因而被鄭家休棄,然後自縊身亡。因此,他這泰遠侯府嫡長子的身份便也蒙上了一層陰影,或者說也算不得嫡長子了。
這也是他年少就離家,後來獨自去北疆從軍,以染著血的軍功升遷,再重回京城的緣由。
他終於又略停了腳步,聽到她細軟的聲音續道,“更何況,不過是一個側室,屆時還不是任由大人處置?難道大人還真怕了一個側室能影響大人什麼朝堂決策不成?一個女人,還能牽連到大人的聖寵和前程不成?”
最後一句話終於讓他硬如冰山的心微不可見的動了動,但那又如何?
他的腳步也不過只是停了那麼片刻,就頭也沒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