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得對。」我又說:「堂子裡姑娘這麼壞,說這些話的人,難道都是好東西嗎?」
夏之時笑了,他說:「好!我等著你,你趕快去想辦法吧!」我走時叮囑他:「你千萬不要上街,外面要捉你的風聲很緊,太危險。」當我和他分手時,已近傍晚,我擔心他的安全,又怕回去挨老鴇的辱罵,還可能會捱打。上燈時才回到堂子。老鴇兩隻眼睛瞪著對我說:「局票已經一大堆了。」指責我回來晚了。
第六章求學日本
一、逃跑
我回去以後,裝病不做生意。晚上,有許多堂差局票,我一個地方都不去。誰說沒有力氣,唱不出來。老鴇很驚慌,以為我真的得了什麼病。後來看看不像,於是大發脾氣,不僅罵我,還要打我。我雖不還嘴,但也不怕,只是哭。我開始用這個辦法,好讓她們看見我生氣,我好幾天都沒有出門。她們知道了情況,就指著我責問:「你幹嗎不做生意?你裝病還哭什麼?」她們時而軟、時而硬地對待我。我知道她們的詭計,我根本不理睬。到後來,哄我也哭,不哄我也哭,就是不做生意。
不管哪個客人來,我都不招呼,老是板起面孔。這樣一來,慢慢地生意比較清淡了。
這時,整幢屋裡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說這個姑娘喜歡一位夏爺,夏爺要用錢贖他。
堂子裡的人都在七講八說的。她們看見我這副神氣,曉得我不願再為她們當搖錢樹了,很氣憤。於是,便開始用壓力對待我,並喊了流氓來威脅,我也不理。她們罵道:「你這賤骨頭,知不知道你爹孃三百元押你在這裡,一百塊錢一年,三年還沒有滿期呢,你想怎樣,想偷懶?那不行!」從此,她們就開始兇狠地對待我了。我恨透了,心想:賤骨頭是你們自己,整天指手劃腳、罵人打人,什麼也不做,別人唱得喉嚨都啞了,你們只會撈錢、享福、壓人欺人,有什麼可以神氣的?不理睬,也不害怕,我仍舊哭,不做生意,打死我也不做。就這樣,看她們把我怎麼辦。她們用軟用硬皆無效果,過了好幾天,曉得沒有用,就說:「好!好!走!走!走!
你不願意做生意了,我們送你回家休息、休息再說。」我聽見要送我回家,開心死了。我想:「咦!我這個辦法想對了,要送我回家了。」哪知根本不是送我回家,而是送我到另外一個地方。在西藏路的一條弄堂裡,一座石庫門房子的二樓前樓,他們把我關在裡面了。有兩個人輪流看守著我,不許見任何人。我又急又氣,又難過,想到夏爺在等著我,自己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脫離這個火坑。每天睡在床上哭泣,兩個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非常想念夏爺。像這樣過了好多天,沒有任何人來看我。
自嘆命運悽慘,競落到這種地步,暗想逃跑吧,太危險,如果一旦被抓住性命難保。
那麼,這樣下去,怎麼辦呢?躊躇、徘徊、思緒萬千。不!我絕不能繼續做一片任人踐踏的落葉了。決心逃跑了,我就想出一個辦法,並且著手進行,打扮打扮,梳梳頭,穿好衣服,玩玩卅二隻骨牌,擔任看守的那位四十多歲的男人也過來和我一起玩牌。有時,我叫他弄點酒菜吃吃。他見我情緒好轉,看管就放鬆了一些。有一天,他說:「楊小姐,你乖乖地,大家都很喜歡你,別再這樣了。」他覺得我還是個小孩子,以為一用壓力就會迴心轉意,聽從他們的話,跟他們走。哪裡知道我的主意已定,什麼也不能改變我心裡積累已久的對這火坑的憤恨,要脫離這火坑的決心。只有什麼也不怕,拿出勇氣才有出頭日子。
有一天晚上,窗外月光明亮,直射房裡,似乎在指示我「你要跑,這是好時候」。
那時正當春末,我站在視窗,望著月亮焦急自嘆:我完全是為了對爹孃的一片孝心才到這鬼地方來的,現在我實在呆不下去了。月亮呀!請你救助我吧!救助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