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臉對我說:「這東北小子王八蛋,答應加入群益的一萬元股子也黃牛[注]了。每天去堂子裡花天酒地,你所看見的一大皮箱現鈔都買了鑽石戒指、金玉手飾送給姑娘們。這樣亂花,不要多久會把分得的十萬元財產都搞光,你們看好了。」
帳房先生接著說:「他的哥哥既然是你的好朋友,並且還有個兒子,你該設法不讓他把錢都花光才是。」張說:「這有什麼辦法?」帳房先生又說:「大家動動腦筋吧!」接著視線轉向我說:「我們大家想到辦法後,就把這款子投資群益。一方面辦實業,一方面他將來有天做了『癟三』還可以救濟救濟他,並且為死者兒子留下一份遺產,豈不三全齊美?」在座人聽了帳房先生這番話,都認為很對。我沒有作聲。他們不約而同地對我說:「董先生,這事情對群益有利,又可幫助別人,難道不是一舉兩得嗎?」這時候,張老先生也接著說:「只要想得出辦法,這倒是一件好事。與其讓他把錢花光,不如這樣做為好,再說群益廠本來不在乎這小子投資不投資。麻煩的是:前幾天我接到東北朋友來信,在提到這小子荒唐事的同時,還告訴我,我在東北投資的工廠今年營業不好虧了本,還要各股東增資支援。上海交易所股票這幾天偏偏跌價,要付出的現金很多,投資群益一事只好暫緩。在這種情況下,這小子的錢如能弄到手投資群益,確是一件好事。」接著他們就商量辦法。結果確定用四門攤賭錢的辦法來「抬轎子」,叫我也參加,還要請一位有錢人來一起賭,才能使這小子自投圈套。
躊躇不決當晚我回家,心裡很矛盾,覺得這是整人的事情,怎麼能做?但轉念想想,這事若能成功群益廠便會有出路。翻來覆去,整夜沒有睡好。另外兩個進步朋友和駱介庵聽我講了這事,大家認為這種人的錢也未必是從正路得來的,完全可以做,都興奮得睡不著覺。錢還沒影子,大家就商量辦雜誌,辦這個,辦那個,好像這筆錢已經在手上似的。經過大家仔細考慮後,覺得張雲卿他們說得有理,即或不成自己也不損失什麼。於是第二天我就鼓足勇氣依約前去。
入圈套我到時紅木方臺已安排好了,臺上有一支筷子,一隻飯碗,兩盒黑白圍棋子。那位有錢人(是個商人,姓名忘了)和帳房先生已先我到了,東北公子還沒來。他們趁此時候教會我如何做莊家,把圍棋子放在飯碗內,以棋子的單雙來標誌輸贏。把筷子直擱在碗上,暗示雙數,如果筷子橫擱就暗示是單數,以便夥伴下賭時胸中有數。
不一會兒,帶著黑眼鏡的東北公子來了。像上次一樣,帶著一小皮箱現鈔。等他吸過鴉片,大家講好以五萬元賭注為限。帳房先生、東北公子和我都坐下,於是騙局就開始了。張老先生坐在我旁邊指揮,當時我內心噗噗跳,恍恍惚惚地當著莊家,照囑咐搞了幾次。但是老弄錯,明明放單數開出來是雙數。明明是雙數,開出來是單數。結果第一場反而輸了二千六百多,我急得頭昏腦脹,渾身血液上湧,不知如何是好。張老先生從中解圍說:「明天午飯後再繼續賭吧!今天先不結帳。」
大家都同意了。東北公子走後,他們指責我不應該把雙單弄錯。明天再錯怎麼辦?
我當時表示堅決不願參加第二場了。帳房先生說:「那怎麼行呢?輸了這麼多?」
張老先生轉彎說:「等明天我當莊,看輸贏再說,不必著急。」
次日午飯後我再去時,帳房先生對我說:「張先生當莊真靈,你輸掉的二千六百多元已贏回好多,相差不到五百元了。我們都以為第三次一定可以達到目的,誰知這小子門檻精不願再來了,口口聲聲說沒有空,一定要先把這兩場的帳結掉,等有空時再來。你說倒黴不倒黴?」張老先生嘆口氣,吸著鴉片說:「算我倒黴,事已至此,怎麼辦?只好和他結帳保持信用,等待時機再搞他吧,好在他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