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他在長安的權力中心耳濡目染,卻還不知道該當親近於誰,也不知道該當如何將世家化為己用,更不知道科舉糊名對於皇權的意義,恐怕不是三兩年間就可以將他教授明白的。那麼與其讓他再給陛下增添麻煩,耽誤大唐基業,還不如讓他只做個閒散宗室,換個地方養病。”
李治慘然一笑:“是啊,他確實不適合做皇位的繼承人。只是此前你我都不曾將他的表現徹底看清,也都覺得他尚且年輕,還有成長起來的時間。”
偏偏這些留給李弘的時間,不是讓他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儲君,而是讓他成長為世家的助力。
他的病弱,他的無能,不僅沒讓他看清到底應該抓住什麼樣的人成為他的幫手,反而讓他格外珍惜於那些會聚攏在他面前的人。
世家說話多好聽啊。
在他們還沒能拿到絕對有利的地位之時,他們簡直是這世上最為“貼心”的人。
可一個未來的皇帝、一個太子若是讓自己被世家把持命脈與唇舌,那真是和一個傀儡沒有區別!也真是給了李治好大一個驚喜。
“廢了太子倒是還有一個好處,”李治笑得比哭還難看,卻彷彿是意圖在這句話中給自己找回一點信心,“科舉糊名的推行,以太子為首反對,最終以太子被廢為結局,總該讓這些人看到,此為勢在必行之舉了。”
他心中的反骨早在長孫無忌攬權之時就已徹底長成。
當年的長孫無忌希望他和王皇后相濡以沫,讓李忠坐在太子之位上。而今日的世家朝臣希望他這個病弱天子聽從太子的諫言,不要推行科舉糊名。這二者分明都是一樣的。
當年他能剷除掉長孫無忌的陰影,今日他也不可能遂了這些人的心願。
先去掉那個領頭羊,再扶持上一批新的臣子,且看這明日的朝堂上,到底會是何種格局!
哪怕這些人只是在表達自己的想法,一如此前的集議一般,不能隨意發落處置,但廢太子的舉措下達,總能讓他隨之將這些人的把柄給一個個抓出來。
只可惜……
可惜他的病勢愈重,恐怕無論是這一次的科舉,還是針對那些朝臣的行動,都必須交給天后來辦了。
他剛想到這裡,忽然又覺一陣頭疼欲裂,讓他的面色一陣扭曲。
“陛下——”
“我沒事。”李治撐著武媚娘遞過來的那隻手,目光中的狠意愈發濃重,“戴至德、蕭德昭、楊思正這些帶壞
太子的人,方今天災在前,我暫時不會動他們,兩年之內我遲早要跟他們一個個處置明白。但今日,有個人我要先處理掉。”
那個人沒有什麼朝堂職務要辦,不會牽連甚廣,還是對他來說在法理上不難處置的人。
李治怒道:“誰給李素節的膽子,加入到那封聯名上書之中的!那些世家子弟想要始終佔據特權,把持官員選拔的渠道,勢必要促成太子對天后詔令的駁斥,他李素節能從中獲得什麼好處?”
李素節又不需要去考科舉。
以他多年間被清出大唐政治中心的情況,他也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屬官需要參與到科舉考核之中。
那他所圖謀的東西,以李治的政治頭腦又怎麼會看不清楚。
他希望成全太子和朝臣的聯盟,將天后的詔令打擊回去。
若是天皇並沒有那麼堅決地推行糊名,也礙於眾多大臣的情面,削弱了天后的權柄,這朝堂的風起雲湧中,安知不會有他李素節的一席之地!
太子李弘是這樣容易被人操持把控的角色,也顯然給了野心勃勃之徒從旁覬覦的資格。
可李素節的這個舉動,非但不能讓李治誇獎他還有幾l分“目光長遠”,志氣甚高,只覺這個兒子遠比太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