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辰咬著牙,費力抬起右手,額上,又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察覺到一道高大的影子,正漸漸逼近,將他籠在陰影之下,九辰仰起頭,果見巫王正負手立在他跟前,居高臨下的問:“孤保住了你一隻手,世子就沒想過,要如何報答自己的父王麼?”
說時,他眉間眼梢,掛滿冰冷淡漠。
九辰仰著頭,倔強的同巫王對視了一會兒,才挑起嘴角,道:“只要父王能擋住母后,日後,威虎軍中,兒臣會替父王看住東方祜的命。”
巫王眸底意外之色一閃而逝,竟也緩緩勾起了唇角。
果然,是個聰慧至極的……
父子兩人相視一笑,達成了屬於他們之間的協議。
昭陽殿外的守衛已經悉數撤去,九辰裹緊披風,掩蓋住一身傷痕和滴血不止的右手,一步一踉蹌的朝文德門方向走。為了避開宮人,他特地選了偏僻的采綠湖小道。
時值暮秋,花木多半凋零。
一株楓樹下,恰有一襲白衣,翩然而立,正眸平如水的看著他。
九辰沒想到會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又毫不費吹灰之力的遇到子彥。
他們之間尚隔著三丈之遠,這個距離,子彥還看不到他的狼狽。
之前那段時間,他日日纏著子彥不放,每到此時,子彥早已恭敬疏離的對他行過大禮,然後逃得遠遠的,總不肯耐心聽他講話。可今日,子彥似乎並沒有逃走的打算。
九辰默默立了片刻,然後嘴角微挑,衝子彥釋然的笑了笑,便轉身去找別的路,以示自己並無打擾之意。
誰知,他剛走五步,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溫潤聲音:“殿下留步。”
九辰黑冷的眸間,閃過一絲詫異。
他發怔的時候,子彥已經疾步走了過來,問:“聽說,殿下要入威虎軍?”
九辰轉頭,眼睛已恢復了往日的明亮:“對啊,以後,我不會總煩你了。”
子彥卻緊盯著九辰咬破結痂的下唇和滿面慘然,皺眉道:“你受傷了?”
九辰不以為意的置之一笑,道:“擦破了點皮而已。日後,你若想念我了,記得給我寫信,嗯,每月不能少於三封。”
子彥不答,突然抓住身旁少年的披風,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九辰迅速避開,一邊往後走,一邊道:“這兩日,你閒的時候,要是能出宮找我就好了。我在院子裡埋了新的箭陣,捉麻雀最好用了,還有我養的那些馬兒,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你要是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南市的鐵鋪訂做趁手的兵器。身為兄長,你都沒送過我一件像樣的禮物。”
於是,子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越走越遠,無計可施。
然後,他低下頭,看著草木上遺留的點點血跡,一顆心,如裹冰火。
一刻後,垂文殿內,巫王靠在躺椅上,聽晏嬰喜逐顏開的回稟:“王上,今早,子彥公子帶著暗血閣又拔掉了修羅兩處重要據點。”
巫王微微眯著眼睛,問:“他人呢?”
晏嬰又是樂呵呵道:“就在殿外候著呢。”
“讓他進――”話到一半,巫王忽然改口道:“讓他回去歇著吧。”
晏嬰應下,正要去傳話,巫王又叫住他,吩咐:“讓司膳房給芷蕪苑加兩道菜,一道清蒸茄子,一道蓮子羹,蓮子羹不要加蜜。”
晏嬰大是吃驚,抬頭一看,巫王正出神的盯著窗外某處,向來冰冷犀利的眉間,是難得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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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似是故人
棲霞宮內,落紅如雨。
湘妃點足落於芙蓉樹下,收起最後一招劍式。
貼身侍婢白芷忙捧上新茶,請湘妃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