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雖密,明染依舊迅速辨出了來人形貌,他神色立刻警惕起來。
幽蘭沉思片刻,笑道:“無妨。”
明染如臨大敵,惴惴難安道:“此人武藝高強,箭術卓絕,臣擔心,來者不善。”
幽蘭道:“是我糊塗,忘了告訴大夫,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明染微有不屑,高聲提醒道:“無論他是什麼身份,都蓋不過他水淹風國大軍的事實。公主別忘了,將幽雲騎殺得片甲不留的是他,奪下壁亭的也是他!此人與季氏父子乃是一路,皆視風國為死敵,不可不防!”
對於風國使臣大人偶爾流露出的囂張態度,幽蘭並沒有計較,只是隨意反問:“如果,那個身份,是巫國世子,以及,風國嘉佑長公主之子呢?”
明染如遭雷劈,渾身一震,一僵,面部肌肉抽動了數下,久久難以再語。
九辰到達二層茶樓時,幽蘭已經換了身淡雅素淨的雲紋罩紗長衫,依舊是荷衣蕙帶的風采,姿容高潔,飄然出塵。
青綠色的竹簾半卷著,她跪坐在新設的長案後,只備了兩杯白水,抬眸間,秋水剪剪,明若流泉:“殿下涉雨而來,幽蘭恭候。”
九辰自懷中取出一塊青色環佩,翻掌置於長案之上,沉默無言。
幽蘭掃過環佩之上沾染的水痕,揚眉,清淺而笑:“聽說,巫國有風俗:主設案,客不坐,是為不禮。”
九辰復默了片刻,才緩緩落座,俊顏冷淡:“麒麟玉佩,請歸還。”
幽蘭伸出一截素手,輕輕拂掉環佩之上殘留的水珠,以及,溫度。
氳氤的白水氣息中,她緩緩將環佩推回到九辰面前,故作驚奇:“殿下恐怕記錯了,幽蘭從未應下此諾。”
九辰面色愈冷:“你不換?”
幽蘭頷首,慣是雲淡風輕,道:“不換。”
九辰未料到她會如此作為,不由擰眉道:“當日,分明是你討要在先。”
“用兵者,貴在審時度勢。”幽蘭神色從容,道:“今日,幽蘭拒絕交換,正如昔日幽蘭討要環佩時,殿下拒絕歸還。今日不同昔日,殿下應該明白,在巫國,與環佩相比,麒麟玉佩更有價值。”
九辰冷笑:“沒想到,風國女子,為逐利,亦可棄名節於不顧。”
靜立在竹簾外的明染聞得此言,登時怒氣衝頂,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餘光掃過微動的竹簾,幽蘭輕輕抬了抬手,止住明染動作,揚眉淡笑,道:“殿下既願與幽蘭同案而坐,你我之交,便是平等相待,而無男女之別。「名節」二字,於幽蘭心中,乃是國節、氣節、君子之節、大丈夫之節,而非小兒女扭捏之態。”
九辰頗是無奈的看著她:“遺失之佩,與普通玉佩並無差異,譬如戍衛營,不會再入圈套。”
幽蘭垂首片刻,忽然抬眸,道:“佩如麒麟,司造之時,所承之令,必然是通詔上下。若想撤銷此令,必要再次通詔上下,而非一蹴而就。殿下可想過,黑雲騎尚駐在劍北,幽蘭憑此佩,足以離間兩騎,進而連根拔起,瓦解巫國烏嶺駐軍。”
諱莫如深兼最為顧忌之事被人一語道破,九辰心頭一震,將前因後事反覆理了數遍,才道:“既然如此,此前,你為何不動手?”
幽蘭終於眼睛一彎,道:“唇亡齒寒,幽蘭一直希望,能有機會與殿下合作。此物,只當是幽蘭的誠意。”
九辰手指動了動,半晌,將案上的青色環佩緊緊握於掌心。
風楚爭求含山公主,尚難分勝負,淮國根本沒有半分機會。
巫茵茵與東方祜留下的局,是兇局,甚至死局。
結弱抗強,這一刻,他別無選擇。
而對面的女子,也正因為明白了這一點道理,才會無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