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燃起的一點亮光。他甚至還妄想過,或許,是那些醫官診斷失誤,失明之事,只是以訛傳訛的無稽之談。
可此刻,他卻恐慌了起來。他沒有料到,眼前的少年,會如此沉寂,沉寂的如同一潭死水。沒有怨恨,沒有驚怖,沒有昔日的桀驁,更沒有昔日的意氣。
他心頭忽得大慟,隱隱覺得,有些東西,他一旦失去,便永遠都不可能再抓得住了。正如多年前,巫山神女樹下那個彎弓射雁的紅衣少女。
巫王失神的望著對面眸色晦暗的少年,淚水再次模糊雙目。出征前,他特意去了一趟世子府,書閣的南窗下,便擺著這樣一方棋盤,上面尚有散落的黑白子。孟梁道,世子自小性情孤僻,極少參加王族子弟的遊樂活動,回府後,除了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機關陣法,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窗邊,自己跟自己玩棋子。有時,甚至能玩上一整夜。
那一刻,他才絕望的發現,那個本應得到他所有寵愛的少年,是如何獨自一人在孤獨中長大。正是這種深重的孤獨,讓那個少年擁有了一顆強大到可怕的心和一次次孤注一擲的瘋狂行為。
前所未有的悔恨和愈加濃烈的希冀,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巫王驟然激動的道:“以前的錯,父王都會改。跟父王回去,好不好?父王會治好你的眼睛,會傾盡所有的彌補你,讓你擁有本應屬於你的一切!”
回應他的,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死寂。
繼而,九辰俯身撿起一顆黑子,細細把玩著,笑道:“王上錯了。那一切,都是屬於那位九州公主的,不是我。”
他說的很平靜,隱隱夾雜著一絲漠然和嘲諷,唯獨沒有期盼。頓了頓,忽又挑起嘴角道:“我和王上一樣,都是被她拋棄的人。王上若想彌補,該去找她的衣冠冢,而不是我。”
語罷,他又把玩片刻,才極隨意的將那顆棋子扣在了棋盤上。
“子沂……”巫王再抑制不住,悲聲喚道。
九辰動作一滯,片刻後,緊抿起唇線,極淡漠的笑道:“這世上,只有九辰。他不是王上所深愛的九州公主,更不是九州公主所期望的那個骨肉。他自小野性難馴,不被王上所喜,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活在這世上。他睚眥必報,不僅親手殺死了王上最疼愛的侄兒,還設計害死了王上最敬愛的兄長。他手上沾著巫人的血,王上永遠不可能毫無芥蒂的待他,甚至有一日,會恨他。”
巫王臉色白得嚇人,一對眼球,卻是佈滿血絲,戾氣逼人。片刻,他有些崩潰的吼道:“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你告訴父王,父王究竟要如何做,你才肯回去?”
九辰默然,恍若未聞,只扶著棋盤起身,循著記憶,一步步,藉著亭柱,朝外面摸索著走去。
“孤不許你走!”
“砰”得一聲,巫王一拳砸到棋盤上,目眥欲裂,眸底泛著殺氣騰騰的血光。黑白子散了滿地,他幾乎是發洩般一腳踢開棋盤,拔劍而起,淚水縱流,大笑道:“藉口!藉口!這些都是藉口!你心裡,其實就是在恨我這個父王!對不對?”
子彥大驚,正欲攔住巫王手中之劍,熊暉已當先一步衝了進來,橫劍擋在九辰前面,和巫王怒目以對。
守在亭外的護靈軍靈士察覺到裡面動靜,亦紛紛拔出劍,隨時準備衝進來拼殺。空氣中,處處瀰漫著炮仗味兒。
“沒錯,這些都是藉口。”
一陣靜默後,九辰忽得扯了扯嘴角,露出抹冰冷的笑:“我恨你。所以,我不會跟你回去,不會給你一絲一毫彌補的機會。”
“你的餘生,都活在痛苦和追悔之中,便是我之所願。”
巫王僵立在地,腦中一片空白!曠野之上的寒意,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幾乎令他渾身戰慄,毛骨悚然。
多少年前,阿語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