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彥自嘲般笑了,喉間溢滿苦澀:“你,當真不會嫉妒麼?”
“嫉妒?”
九辰咀嚼著這個詞,黯淡的黑眸,瞬間冷了下來:“他於我而言,是君,不是父。阿星死後,每每看到他和文時候和樂相處,明明和以前一樣,我竟再無絲毫嫉妒。我知道,我終於放下了,只有放下,我才能變得更強大。”
“我要感謝兄長,給了我十年驕傲的資本,讓我驕傲的長大。”
子彥深深閉目,僵立許久,嘆道:“你能明白這些,再好不過。”
說罷,他再無猶豫的舉步離去,漸漸消失在長階之下。
日晷之後,一襲青衣的男子,袖中藏劍,慢慢走了出來。他抬眼望著那抹白影漸行漸遠,又看了眼躺在水池邊上、把自己埋在雪裡的九辰,面露愧疚,嘆道:“早知會釀成如此大禍,我定不會貿然跟蹤那女子,洩露他們一族的行蹤。”
九辰分辨出離恨天的聲音,冷冷挑起嘴角:“你都聽到了,我從小就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你不必再指望感化我,也不要再摻和我的事情。”
離恨天甚是無奈:“我說你小子,一句話不帶刺,是不是渾身都不舒坦?”
九辰反唇譏道:“反正比你這馬後炮舒坦。”
這日,風雪初停。天還沒亮,負責灑掃的宮人們就從被窩裡爬起來,穿上厚厚的棉襖,戴上擋風的毛皮手套,清理道上的積雪。
由於巫王昨夜留宿在湘妃那兒,棲霞宮到垂文殿之間的大小宮道,就成了主要的清理物件。
巫後一頭烏髮隨意挽著,素面朝天,正披著厚實的鼠皮軟毛織錦披風,在窗邊修剪那盆當年楚世子送來的「綠衣」。
自入冬以後,這「綠衣」便經不住北方嚴寒,從花莖處開始枯萎。這兩日雪一下,連枝上的葉片也開始發黃了。
巫後拿著剪刀,仔細的將每一條花枝都剪掉,只留下根部。融融暖陽,透著窗欞折**來,投射在她面上,將她略帶蒼白的雙頰照的熠熠生輝。
芣蘿端著藥膳從外面進來,見巫後竟在親自修剪花枝,忙快步走過去,惶恐道:“這等粗活,交給奴婢就好。王后風寒未愈,可不能再傷了身體,不然……只會讓那些狐媚子得了勢。”
巫後聽她話裡有話,輕飄飄瞥過去,見芣蘿穿的碧色鑲絨花襖上沾滿泥水,雪白的臉上也濺著幾處泥點,咔嚓剪掉一條花枝,問:“怎麼回事?”
芣蘿面露委屈,道:“還不是棲霞宮那狐媚子,仗著王上寵愛,竟把所有灑掃的宮人都叫到了她宮裡打掃院子和房頂,還說什麼怕王上去吃午膳時滑到。這章臺宮外的積雪,都快沒過腳踝了,奴婢剛下臺階就摔了一跤。奴婢摔了倒是不打緊,可若是王后想出門透個氣,摔了鳳體可就是大事了。”
提起湘妃,巫後輕挑鳳目,淡淡一笑:“別說你一個奴婢,就是本宮,想要在這深宮裡生存下去,也得審時度勢,該低頭時就低頭。你瞧著綠衣,被南方的水汽滋潤慣了,連場小雪都經不住。可本宮剪掉它柔嫩的嬌枝,等春天來了,讓它重新發芽,長出新枝,到時別說一場雪,便是場冰雹,它也能好好挺過去。你也算是隱梅一手□□出來的,若連這點容人的氣度也沒有,這章臺宮也不必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