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搖頭,“他幼時曾被大妖重傷,傷口癒合,詛咒卻消不掉,所以身子孱弱,但他是唯一的天靈根,因此闔族都供著他,他們家不惜花重金迎我過門,本就是要我誕下子嗣,只是沒兩年他就被二房的人毒死――也興許是我害了他。”
靈根天賦優劣確實與父母有些關係,因此修真世家多有聯姻。
“為什麼是你害了他?”
旁邊的少年眼神茫然,“不是被人毒死的?”
他倒是沒再問那人為何會被毒殺,聽上去無非是豪門大族爭奪家產。
“二房裡的太太,也就是先夫的弟媳產子後,測出是天靈根――”
他們早就看大房的病秧子不順眼,得子後,很快查出穆晴的身份有異,才知道她竟然是個半妖,只覺得如有天助,頓時起了殺人嫁禍之心。
半妖只是一個身份,本不該再有其他的含義。
然而,當她在夫君靈堂上被揭露血統,頓時千夫所指,人人都認為妖族血腥殘暴,不需要任何證據,只要她是個妖怪,就定然是她謀殺了親夫,不會再有第二種可能。
何其荒謬。
那時穆晴諷刺地想著,這世道果真令人寒心。
“你知道麼,我母親出身商賈鉅富之家,自小養在深閨,生性純善,年少時出行遭遇歹人,外祖父母相繼身亡,唯獨剩下她一個時,被路過的好心人相救,那人趁機與她相識,後來更是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海誓山盟,天真爛漫的少女就此傾了一顆芳心。”
那位好心人出自三流修真世家,家族有傳承功法,卻已經數代無人築基,本已沒落。
“母親帶著大筆錢財嫁了過去,那年輕的家主以千金購得靈藥,果然築基。”
穆晴平靜地說道,“不久後,他就迎娶了表妹為平妻,那女人過門時已經臨產。”
韓曜聽得明白,知道那位家主和表妹恐怕早就暗通曲款,娶了五師姐的母親,必然也只是為了錢財。
“母親傷心不已,本想偷偷離開,卻恰巧救了我生父,家主負她在先,她恨毒了他們一家,於是暗中拜堂,又生下了我,那時我父親的傷好了些,我卻被測出天靈根。”
家主狂喜不已,又生怕出事,乾脆派了許多眼線,又譴人來教女兒禮儀技藝。
穆晴那時還是個小姑娘,有另一個名字,老師們嚴肅又苛刻,對她要求甚高,因此她每日都很忙。
偶爾有閒暇時,她從冷冷清清的院子裡經過,四處草木頹敗凋零,冬日裡河水凝冰,枯枝漫天飛舞。
母親坐在亭中抱著那隻狸貓。
他花白的皮毛纏繞著褐色魚骨斑紋,身後拖著兩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整隻貓在女人膝頭窩成一個蓬鬆的毛團,懶洋洋地半閉著眼睛。
穆晴湊過去時,母親正悉心地給他梳毛,一邊梳一邊小聲說話,說些幼時的趣事。
有時還會說待他傷全然癒合,再不懼那些修士,就一同離開這裡,去大荒也好,別處也罷。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伸手,誰料那隻貓竟睜開了眼。
――琥珀綠的虹膜,黑豎的瞳仁,眼神竟有些錯覺般的溫柔。
狸貓抬起一隻小小的爪子,按上了小女孩柔軟的掌心。
“五師姐?”
韓曜的聲音將她從記憶中喚回。
穆晴怔然驚醒,才發現自己沉默的時間太久了。
她抬手拭去臉上的水,一時分不清那是雨還是淚,“家主表妹的孩子們都是雙靈根,拜入了仙門,成了修士。”
他們拜在天機宗門下,雖然只是一個普通長老的徒弟,但那是堪比萬仙宗的名門大派,宗主碧遊仙尊早些年也晉入了大乘境,雖然比不得凌霄仙尊的盛名,卻也是一腳邁入飛昇門檻的大能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