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嘆氣:「我睡不著。」
話落,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背上,老人哄孫子一樣輕輕拍動。
陳仰窩在朝簡懷裡:「我記得你說你住在三連橋,那我呢?」他好奇道,「重置前的我有沒有跟你說我是哪的?」
「你也是三連橋的。」朝簡說,「這就是你家。」
陳仰刷地從他頸側抬起頭:「真正的家?」
朝簡說:「真正的家。」
陳仰靜了許久:「那我父母呢,我怎麼會成為孤兒的?」
「你父母在你十一二歲的時候去世了,留下了這套老屋給你。」朝簡將陳仰曾經跟他說的那番話找出來,沒有蒙灰。因為朝簡會經常打掃,他要陳仰在他人生裡落下的每一處痕跡都是乾淨整潔的,一如往昔。
「我們都是在三連橋長大的……」陳仰湊近看朝簡,呼吸著他身上的青檸味,「那做任務之前,你認識我?」
朝簡道:「認識。」他摩挲陳仰左耳後面的那道疤,「但你不認識我。」
「那……」陳仰還想問,他嘴裡的聲音被微涼的吻堵住。
朝簡捻著陳仰的後頸,吻他吻的深而沉。
陳仰在缺氧的邊緣聽見了朝簡的低語,又含糊又清晰。
「現在告訴你了,你也沒印象,不如等你自己記起來。」朝簡是這麼跟他說的,字裡行間有那麼幾分孩子氣。
將近四點,陳仰爬起來上廁所,喝水,找東西吃,悉悉索索聲響個沒完,他抹著嘴邊的餅乾碎屑回房間的時候,發現朝簡蹲在床上,腦袋耷拉著,額前髮絲凌亂地蓋住眉眼,周身氣息暗沉。
像一頭被人掀翻了老窩的獅子,那人是它伴侶,所以它不能揮爪子,就生悶氣。
「我真的努力了。」陳仰先認錯,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他能怎麼辦?
朝簡支著頭盯著他,嘆息:「那就不睡了吧。」
「我也起來。」朝簡說。
「別,你還是睡吧。」陳仰阻止道,「你缺覺心情不好。」
陳仰擺好拖鞋上了床,對朝簡招手。
朝簡躺過去。
陳仰把睡衣往朝簡那邊拉了拉,兩根手指伸過來,牽住了他的衣角。
旁邊很快就想起了均勻的呼吸聲,陳仰靠在床頭,他感覺自己的心裡在燒著什麼,嗞嗞冒煙,一刻都不讓他安寧,就連五臟六腑都像是灼熱無比。
還有就是,家裡太靜了,可能是03不在吧。
陳仰夠到床頭櫃上的手機,他正想看看群裡的聊天記錄,順便玩一會遊戲,結果發現手機沒電了。
陳仰又去夠朝簡的手機,誰知電量也空了。
怎麼搞的,陳仰小心把衣角從朝簡的指間往外抽,他才抽出來一點點,對方就醒了。
陳仰輕聲哄道:「我給手機充個電,一會就回……」
「來」這個字被陳仰咬爛了嚥下去,苦得他。
那是陳仰死前對朝簡說的最後一句話,成了朝簡的心魔,也成了陳仰的本能習慣。
陳仰找到兩根資料線,快速把他和朝簡的手機充上電就回了床上。
之後陳仰迷迷糊糊地眯了一小會,睜開眼的時候窗外已經矇矇亮,他內心的那團火燒得更旺,大腦皮層彷彿都有股子焦味。
陳仰被一股力道拽得醒了神,他趴在朝簡身上,想起來卻又被摁回去。
兩人黏糊了片刻才起床,一起站在水池邊刷牙洗臉。
「你喊我老陳,我感受感受。」陳仰掉進老夫老妻的心境裡,期待地透過鏡子看朝簡。
朝簡把乾毛巾蓋到陳仰臉上,湊在他耳邊喊了兩個字,卻不是「老陳」,而是……
「老婆。」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