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婚詞上的祝福竟然極靈驗,陶家父母結婚以後果然日子和美恩愛,結婚二十年,看對方的眼神依然有光。在大部分柴米油鹽的夫妻眼裡,他們兩個也算是另類了。陶建國在外頭是個大老爺們,回到家卻聽話的很,家裡都是劉娟說了算。家庭和諧,養出來的兒子也極其爭氣。陶然從小便是模範生,小學從中隊長做到大隊長,初中是班長,到了高中是學習委員,成績從沒下過班級前三名。
陶建國自己沒上大學,一直都是他心裡一個大遺憾,所以對陶然寄予厚望,陶然學習成績極好,縣重點高中的老師都認為他能考上北大清華,但是他們縣高中每年考上清華北大的機率不穩定,夫妻倆商量了一下,覺得縣裡的師資水平還是差一些,準備把他送到市一中去。
市一中是他們市裡最牛逼的高中,每年考上清華北大的至少有五六個。
1998年的2月,春節剛過,高三卻已經過去半學期了,這時候轉學不光麻煩,也很冒險。陶建國之所以做這個決定,是因為他年前和他那幫87年一起退伍的兄弟喝酒的時候,老六跟他說的一席話。老六交友廣泛,認識不少人,其中就有市一中的一個金牌教師趙友中,帶重點班,每年都能帶出幾十個重點大學的學生,清華北大自然也出自他手下。陶建國心裡一熱,趁著春節四處打點了一番,就把這事辦成了。
問陶然自己的意見,陶然說無所謂。倒是劉娟有些不放心,說:“那個老六的話你也信,他自己混的什麼樣。”
陶建國笑著說:“老六不會坑咱們,放心。”
陶建國口中的老六,叫盛昱龍,陶然叫六叔。和陶建國的其他兄弟不一樣,陶然見過這個六叔的次數不多,倒是經常聽他父母提起。六叔年紀最輕,出身最好,是市裡人,不過他父母對這個盛昱龍評價兩極,陶建國說他最重義氣,為人豪爽,劉娟則覺得他不務正業,“好好的鐵飯碗不要,下海經商瞎鼓搗。”
98年,下海經商的浪潮在他們那裡已經快要散去,早些年下海的那些人都有些後悔不跌,下崗潮已經瀰漫到他們這裡來,多少人擔驚受怕。這個老六這時候還拋了鐵飯碗去做生意,一看就不是個過日子的人。
陶然也不喜歡這個六叔,一身痞氣,每次見了他都是陶陶陶陶地叫,父親的其他兄弟都叫他陶然,就他愛叫陶陶,小時候也就算了,長大之後,對於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來說,被當做成年男人對待是心裡極看重的事,再聽見陶陶這個稱呼就很不自在。
陶然一向讓人省心,自律性極佳,春節也沒閒著,去了一個同學家裡拿複習資料。剛進了大院門,就看見大門外頭停著一輛捷達車,車裡坐著個光頭男人。他和那光頭男對視了一眼,繼續往裡走,就聽見裡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嫂子別送了,我走了!”
陶然進了門,就看到有個男人從裡頭出來。那人身材高大,稜角分明,鼻樑高挺,眉眼帶著不合年紀的桀驁不馴,上身是一件洗的發白的黃色迷彩服,裡頭卻是白襯衫,襯衫釦子解開,袒露著頎長的脖頸,嘴裡叼著煙,不是他六叔,還能是誰。
盛昱龍也看到了他,掏出錢包給了他一疊錢:“陶陶,給。”
陶然不肯接,盛昱龍就笑了,說:“六叔給你的壓歲錢,拿著。”
“不要了,六叔慢走。”陶然揹著包直接上了樓,盛昱龍卻追上來,把錢往他書包裡一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走了。陶然揹著包回頭看,看見盛昱龍上了車,聽那光頭男笑著問盛昱龍:“龍哥,小孩誰啊?”
“陶陶。”
“幾年不見,長這麼大了,臉蛋真俊。”
車子很快消失在視線裡,再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陶家雖然小康,能買車的親戚卻沒有,車子還是奢侈品。六叔家裡不是普通老百姓,家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