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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歡的睫毛微微動了動,似乎要睜開眼睛,但終於還是徒勞,只有睫毛摻雜著渾濁的淚水,不知道是為誰而流。
梁成東對餘和平說:“跟你媽說句話。”
餘和平紅了眼眶,聲音有些發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問:“說什麼呢?”
“想說什麼都行。”梁成東說,“我在外頭守著。”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留餘和平獨自在那裡。餘和平有些恐慌,扭頭看梁成東關上門,似乎想站起來,他抿了抿嘴唇,又坐了下來,看向餘歡。
多麼陌生的一個女人,他幾乎都不認識了。
她會就這樣死了麼?
餘和平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握住餘歡的手,可是觸碰到的時候忽然又收了回來,垂下頭說:“你……”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甚至覺得有些可笑,像是在做夢。他在那坐了很長時間,才說:“雖然從小時候,你每次打我罵我,我都在心裡想,你怎麼沒死啊,你怎麼還不死,可是……可是我真的又很怕你死了。”餘和平說著就笑了出來,臉上有些扭曲,說,“你說我是不是很矛盾,就像你一樣。”
他不知道餘歡能不能聽見他說的話,自己卻陷入一種情緒裡面去了,眼淚盈滿眼眶,他趴在病床上,說:“你這是報應麼?還是我的詛咒靈驗了?如果是你的報應,如果是我的心願達成了,為什麼我這麼難受,媽,我……”
他們兩個都好好活著,做一輩子的仇人,不好麼?
“不是我選擇你做我母親的……”餘和平忽然很委屈地說,“我也不想當你的兒子,可是……可是……你怎麼總是說是我的錯呢,我們為什麼不能像其他母子那樣呢……是我命不好,連累了你麼?那個人,真的是為了我死的麼……你現在這樣,也是我詛咒的麼?我……”
餘和平的眼淚滾滾而落,落在他的手背上:“要是的話,我跟你說對不起啊,下輩子離我遠遠的,再找別人當你的兒子吧。”
一隻手忽然觸碰到他的頭,他噙著眼淚抬起頭來,看見餘歡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卻好像沒有焦距一般,只白皙的手指摸了一下他的頭。他立即抓住了那隻手,像是要抓住餘歡的最後一縷魂魄。他似乎聽見餘歡隔著吸氧面罩要說什麼,他卻聽不清楚,他立即趴上去,耳朵貼著面罩,問:“你要說什麼,我聽著呢。”
餘歡的聲音那麼微弱,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他聽見餘歡說:“……當初你……爺爺……奶奶,要帶你走……我……我該……該答應的,可能當時……答應了,這……這一切都……”
每個呼吸在氧氣面罩裡頭都那麼粗重,掩蓋住了本就虛弱微小的聲音,餘和平的眼淚和口水都流了下來,面目猙獰地從床上起來,他好像有一種預知,知道餘歡要死了,在那一刻,他好像什麼都忘記了,無所謂愛,也無所謂恨,只急著要讓餘歡聽見他的呼喊,一遍又一遍地叫:“媽,媽,媽……”
最後他叫不出來了,面目扭曲到無法發聲,哽咽堵住了他的喉嚨,他在跟一段歲月死別。
餘和平,餘和平,餘是她的姓,平是他的名。
他因愛而生,出生的時候,餘歡也曾雙目溫柔,注視著他,許諾給他她能給予的一切。
怎麼會到這個地步,怎麼走到了這個地步。
秋來水漣漣┃陽光來
梁成東不得不要回長明縣一趟, 餘歡的後事要如何辦,他做不了主,餘和平年紀還小, 也什麼都不懂。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餘歡的哥哥。
梁母很是擔心, 說:“長明縣都成那個樣了,他哥肯定也不在家住了, 你去哪找?”
“那也得找找看,”梁成東說, “都已經這樣了, 總不能撒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