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自己就先笑了,因為想起了和平鴿,於是就說:“平哥,叫你平哥吧。”
“那我叫你什麼呢?”餘和平問。
陶然愣了一下,說:“叫我陶然啊。”
“陶然,謝謝你。”
“不用謝。”
“你考上大學了吧,什麼大學?”
陶然愣了一下,說:“……中山大學。”
餘和平聽了久久都沒有說話,腳下反而滑了一下。陶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帶了過來。餘和平說:“中山大學,真好……”
那語氣幽微,似乎有些羨慕。陶然有些尷尬,因為覺得自己在餘和平跟前說這個會顯得有些嘚瑟,因為餘和平都沒參加考試。
他忍不住好奇心,問:“我聽大院裡的人說你高考都沒參加,你怎麼不參加呢?”
“我有事,回去晚了,保安不讓我進去了,說國家規定的……怎麼求都沒用……”餘和平聲音偏軟,雨聲裡聽著輕飄飄的,彷彿要散在雨聲裡面:“不過我本來就考不上,我學習很差的。”
“我記得初中的時候你成績挺好的啊。”
餘和平扯了扯嘴角,說:“分科之後就差了,當時想報文科的,可是我媽說文科沒出息,報了理科,但我理科太差了,老考不及格。”
重理輕文,也是他們學校的傳統。
陶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說:“你沒能參加考試,挺可惜的,你要不要復讀一年?”
這話說出來他就有些後悔了,因為餘和平怎麼可能復讀呢,他也沒這個條件。自己說這話真不合適。
沒想到餘和平卻沒什麼反應,反而笑了笑,說:“我不是讀書的料,不讀了,先養活自己再說。”
“你不打算回家了麼,你爸媽其實一直都在找你。”
餘和平說:“找不了幾天的……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家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出來的,不會回去,回去我就完蛋了。”
陶然以為他說的完蛋指的是回到家會被餘歡打罵,想起百日裡宴席上見到的餘歡,溫柔沉靜,很想告訴餘和平說他覺得餘歡好像已經變了很多,或許不會再那麼可惡。他扭頭看了餘和平一眼,有些黑,只能看到餘和平模糊的臉龐。
餘和平推開大門,說:“你就送我到這裡吧。”
陶然就從兜裡掏出一疊錢來,塞到了他手裡:“我媽讓我給你的。”
餘和平似乎想要,又似乎不好意思要,手裡拿著那疊錢,伸出手來要遞給他。陶然把手插進褲兜裡,低聲說:“我媽剛才跟你說的話都是真心的,你要需要我們幫忙就說一聲,不要客氣。我爸媽人都很好的。”
不知道這句話怎麼戳到了餘和平,餘和平忽然掉眼淚了,穿著他寬大的衣服,瘦削的身影看著單薄又可憐。陶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呆呆地站在大門口。大門口有盞燈,從頭頂上照下來,照著餘和平有些扭曲的一張臉。
“謝謝。”餘和平說,“我以後會報答你們的。”
陶然就笑了,但是很心酸的笑,說:“你真客氣,好了,我走了,再見。”
他說著就轉身走進了雨裡面,走遠了回頭看,餘和平還在門口站著看他。
雨水浸溼了他的心,陶然想,這世界真是,明明都一樣是人,過的卻是那麼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