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推了陳平一把,陳平被推的踉蹌了兩步,雨傘上的水甩到了他的臉上,他抹了一把臉,說:“我混蛋,也比你不要臉強,當年是誰說死都要等我的,你他媽就這麼等我,給我戴綠帽子?我說你怎麼翻臉不認人了,原來是有相好的了,還有車,有錢人啊。”陳平說著就往梁成東的車上踢了一腳。梁成東一把拉住他,說:“你到底是誰,有話好好說,不要當著女人撒野。”
在門口的與和平冒著雨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陳平的胳膊。陳平看到他,似乎立馬有了收斂,只把雨傘朝餘和平傾斜過去,對梁成東說:“我是餘歡的男人,和平的爸爸。”
梁成東很震驚,扭頭看向餘歡,餘歡的臉在夜色里美麗而蒼白。
餘歡是未婚媽媽,梁成東是知道的,甚至於在餘歡對他講述她作為一個未婚媽媽的苦難的時候,還會心生憐憫。但是餘歡告訴他說餘和平的親生父親早就死了。出於尊重和憐憫,他沒有問更多的細節,餘歡也沒有提。他們這樣的中年男女誰都有過去,因此過去都並不重要。
可是如今陳平卻突然出現在這裡,梁成東震驚而又難堪。但他有著男人的擔當,看得出陳平的來而不善,所以並沒有走,陳平更不肯走,說:“餘歡,今天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餘歡想,如果不是多年的牢獄磨平了陳平的稜角,陳平很可能會拿刀殺了他們幾個。年輕時候的陳平極有戾氣,眼裡容不得沙子,如今他憤怒而無措,像一個被搶走了糖果的孩子。她心情複雜,說:“你要交代,要什麼交代?交代就是我在和梁先生談戀愛,不可以麼?你是天真無邪的小孩子麼,以為你坐了牢,我會在外頭守身如玉的等你?”
陳平的嘴唇都在哆嗦,不去看她的眼睛:“那你當年怎麼發的誓,你都忘了?我他媽的當牛做馬地勞改,就想著早幾年出來,又是為了什麼?!”
“那是你蠢,我餘歡是什麼女人,難道你不知道?我就是個婊子,你忘了?!”
陳平的眼睛在一剎那瞪得老大,臉色更難看的是梁成東,他站在旁邊,手都在發抖。
其實梁成東在那一晚就意識到了他和餘歡的最終結果。因為餘歡只顧著恨陳平,卻忘記了顧及身邊的他。她對於陳平或許恨要遠比愛要多,但對他,愛和恨都那麼淺。
餘和平偷偷握住了他的手,他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餘和平,餘和平抬頭看著他,一雙眼睛好像比他還哀傷。
梁成東到底還是善良的,立即就想到作為餘歡和陳平的兒子,餘和平或許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但事實上餘和平並不是在替自己哀傷,對於人生的狗血和殘酷,他早已經麻木,苦難嘗多了便覺不出滋味。如今吸引他身心的是人生的美好,他不曾擁有過,因此更貪戀,一心一意去追逐。他是自私的,冷漠的,對於親情沒有更多渴望。即便陳平的出現,也未能在他心裡激起更大的波瀾。他也從沒有想過他終於有了父親,可以跟著父親生活這些事,他的未來不在餘歡和陳平身上。
他是替梁成東感到哀傷。他想,梁成東大概是真心喜歡他母親的,如今卻見到了他母親那麼醜陋的一面,他大概會很傷心,失望。梁成東和這個家的遊絲一線,要斷了。
陶建國他們還在外頭張望,男人們對餘歡的態度並不像女人們那麼不屑,何況又都是鄰里,出了事肯定都是要幫一下的。餘家的房門開了,大家都朝門口看去,看見陳平從屋裡出來,有人要上前去揍他,陳平呆了一下,傘都沒撐開,跑了。
不一會梁成東也從屋裡出來了,這一回餘歡也出來了,看到廊下站著那麼多人,笑了笑,平日裡那麼伶牙俐齒的一個人,竟然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她送梁成東上了車,站在路邊,看著車子駛開。車燈照亮了大院門口那條滿是積水的路,雨絲顯得更加細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