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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什麼兇?我又沒哭你!”
蘇霓兒翻了一圈,挪到床沿邊上,想好生教訓陸衛青一頓,顧及門外有人守著,加之她受傷的左腳不方便,只能憤憤作罷。
“我哭我的,你睡你的。你有什麼可生氣的?”
陸衛青強壓下眸底的躁意,胸腔幾番起伏,而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翻了個身,背對她。
他的沉默是一種變相的忍讓,蘇霓兒也不是個胡攪蠻纏的,此事就算翻篇了。
她抹了臉上的淚痕,望向他的側影。
“你明天真的會離開麼?”
陸衛青耳尖一動,沒有應她。
她繼續道,“不管颳風下雨還是電閃雷鳴,哪怕半路遇見山洪、亦或是山匪打劫,說了走就一定要走。”
陸衛青渾身一僵,氣勢陡然沉得厲害。
昏暗的月光下,能隱隱看見他好看的唇線抿得死死的。
他咬著牙,冷冷道,“承蒙吉言,明日我一定離開。”
“真的?”
她難抵歡喜,半側起身子,見陸衛青不似說笑,心中安定了些。
只有他離開了,她所有的擔憂就會煙消雲散。
儘管他大婚前會回來,但至少這幾月是安全的。
剛才哭得太甚,消耗了力氣和精力,同時舒緩了心中緊張的情愫,這會兒緩過來了,平靜多了。
她沒蓋薄裘,受傷的左腳輕搭在薄裘上,望著頭頂的絹紗帳子發呆。
“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發自肺腑的慶幸比當面給人兩耳光還要難受。
陸衛青心口的悶氣愈發翻湧,唇側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妹妹如此厭惡我,叫我感、激、不、盡。”
床幔裡的人半晌沒有動靜。
既不嗆他,也不兇巴巴地吼他,安靜地不像話。
這不像是她的性子。
他不耐煩地側耳傾聽。
床幔裡傳來淺淺的呼吸聲,均勻又沉穩,似累壞了、倦極了,挨著竹枕便睡了。
他眸底閃過一絲暗沉,少頃,不甘心地閉上沸騰著火焰的眼睛,卻是怎麼也睡不著,睜眼到天明。
第二日晨間,蘇霓兒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
火紅色的金輝從半掩的雕花窗灑進來,透過八扇蘇繡屏風,灑在蘇霓兒捲翹的長睫上。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砰”地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鎖起來的窗子開啟了?
撩開床幔,床下哪裡還有陸衛青的身影?
她趕緊下床,穿木屐履的時候太過毛躁,左腳疼著,不敢太用力,好幾次差點從置鞋的籠箱上摔下去。
大門上的鎖已經解開了,留了一條虛掩的縫。
“太好了!”
蘇霓兒驚撥出聲,“那個禍害終於走了,總算能過一段安穩日子!”
換了衣裳後,取了水淨臉,坐在銅鏡前描眉。
銅鏡裡,映照出一張明豔嬌媚的容顏。
她得意地笑了笑,戴上帷帽,檢查了梳妝檯上的小木箱,確定裡面的半塊玉佩尚在、沒有被誰動過的痕跡,不自覺哼起了小調。
出了院子,來來往往的帶刀侍衛在府上穿梭,將金色楠木箱、梨花擺件等,一一搬出府外。
其中一個帶刀侍衛臉上有疤,長得五大三粗,昨日在薛府門前,替陸衛青傳話、喊她“嫂子”的人。
那人正指揮兄弟們搬東西,叉著腰,粗聲粗氣地命令。
——“輕些,莫要弄壞了,這可是夫人最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