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
貴太妃的聲音又啞又涼,不知是淋了太久的雨染了風寒,還是許久不曾開口說話一時間難以適應。
她沒有看陸衛青,而是盯著早已沒有知覺的雙腿。
“皇上,我這種罪人,還有誰會冒雨來看我一眼呢?”
言下之意確是陸衛青看花了眼。
這裡不曾有過白衣女子,對方更沒有同貴太妃說話。
陸衛青忽地就笑了,笑得前俯後仰、笑得肆意張揚、笑得整個胸腔止不住地抖。
終於,他停止大笑,直起高大的身子,雙手負在身後,狹長的桃花眼不過輕輕一抬,那琥珀色的眸底便是朦朧一片。
“是朕眼花。朕糊塗了。”
她仙逝已有一月,在他為數不多能睡著的夜晚裡,她從不曾出現在夢中。
想來,她恨透了他,又如何捨得青天白日讓他見著呢?
他抬眸望向昏暗的天際。
老天爺對他的恩賜和悲憫從她離世的那一天起,仿若再也不曾出現過。
他到底在奢望什麼?
還敢奢望什麼!
陸衛青抬腳往內殿走,被貴太妃喊住——“皇上,我同您做個交易!”
半個時辰後,貴太妃從承乾殿出來,伺候她的老麼麼在一旁攙扶著。
老麼麼猶豫道:“貴太妃,您當真想好了?您這個決定,國輔大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
貴太妃望向大理寺監牢的方向,淚水迷濛了雙眼,哽咽道。
“此事由不得他,我沒有選擇。”
剛才在承乾殿,她提出交易的條件後,陸衛青先是一怔,然後斜勾著唇角笑得悲切——“敢問貴太妃為何突然轉變心意?”
當時,貴太妃是這樣回答的——“許是跪得久了,老天爺不忍,垂憐我罷了。”
事實上,她確實得了一位“白衣女子”的指點,只是那位白衣女子特意避開侍衛來見她,且強調不可對任何提及這件事,她自然不會洩露對方的蹤跡。
那位白衣女子,貴太妃總覺得似曾相識,好似從前在哪見過,甚是親切。
然,對方的容貌、說話的聲音和語調卻是極為陌生的。
寥寥數語,仿若能直擊她的內心。直到對方消失,貴太妃都沉浸在恍然如夢的煙雨裡。
若不是陸衛青急切地追出來、言之鑿鑿說看到了對方,或許,貴太妃也不敢確定,爾虞我詐的皇宮,真會有人在危難時刻幫她一把。
貴太妃很是感懷,回未央宮換了衣裳,來不及歇口氣,徑直去了大理寺監牢。
能夠讓她和蓮兒見上一面,已是陸衛青目前能做的最大的讓步。
蘇霓兒回了仁壽宮的秘密小院子。
出去在雨幕裡走了一遭,裳裙的下襬多少沾了些泥土和水漬,溼漉漉的黏在身上,不舒服得緊。
她泡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窩在窗邊的軟塌上看院子裡淅淅瀝瀝的秋雨。
也不知貴太妃聽進去了沒有。
當時,她撐著油紙傘和貴太妃說話,忽地感受一道強勢又灼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這道視線太過熟悉,她便是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於是,她匆匆交待幾句,往天幕的方向離去。
那是一個長下坡,石階的拐角處是迂迴的長廊。
得益於前世她對皇宮的熟悉,很快便甩掉急急追出來的陸衛青。
窗外的秋雨綿綿,秋風除了涼意,還有些悽悽的蕭瑟。
蘇霓兒豐i潤的下巴磕在冰涼的窗稜上,生硬的觸感有些疼。
疼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