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謝慧齊低低地應了一聲,她把心中的苦水吞下,抬起頭朝他笑著道,“阿姐知道呢,知道你們不怪的。”
她就是心裡一時難受得很,想問問。
其實不應該問的。
“我這傷是我不小心摔著的,沒什麼事,我塗了藥沒幾天就好了,再過幾天傷疤也就淡了,阿姐你別擔心。”大郎說著,手上突然有滾燙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心裡,剎那之間,他啞口無言。
他手心有近一寸的傷痕,是武課上有人把劍刺向二郎背後時他握住傷的。
傷得確實有點重。
他之前本來就一直藏得好好的,二郎也沒說漏嘴,但不知為何她還是發現了,所以一進屋來就握了他的手,而他卻欣喜於見到她一時忘了藏。
還是被她發現了。
“阿姐,”大郎被她的熱燙得心口也疼,他低頭抵著她半低的頭,輕聲道,“沒事的,大夫給我看過了,我就傷著了皮肉,沒傷著筋骨。”
“嗯。”謝慧齊笑了起來,拿出帕子別過臉若無其事地擦了擦眼……
“那個跟我打架的人不在書院了,他被他家人接了回去,先生們也都跟大家訓了話,沒有人會再在學院尋事了,我也不會去招惹別人了。”大郎安慰她,但還是沒有把真正的實情告訴她。
“誒。”謝慧齊抽了抽鼻子笑了起來,讓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她聽著就是。
她不能讓他們離開國子監,也不能保證他們一生無風無險,也就只能如此,眼睜睜地看著了。
“阿姐……”
“阿姐沒事,就是看著你傷得重,一時難過。”謝慧齊側過臉,把臉擦乾了,跟他笑著說道起舅父的事來,“我聽你世兄說,我們舅父有望從東海回京了……”
“真的?”大郎立刻正襟危坐了起來。
“是呢,阿姐剛剛才從他口裡得知的。”
“那……”大郎這時候想起他曾以全心期盼過的祖母一家,憂慮地皺起了眉。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大表哥,他在路上沒了,堇表姐也不知道也有沒有印象,大表哥沒了之後,她就是家裡的長女了,我們下面還有一個表弟?你還記得嗎?”見大郎點點頭,謝慧齊接著道,“因著家裡人身子不好,她嫁給了一個當地的大夫,那大夫說是八字不好,命裡克親,但她還是嫁了,大表姐小時候常跟我們玩,她跟阿姐曾悄悄說過等她長大了就要嫁一個像我們阿父一樣劍膽琴心,風華無雙的男子為夫……”
“大弟,”謝慧齊摸著大郎怔仲的臉,朝他微笑道,“表姐好像比阿姐還要命不好一點,舅父的命也要比阿父不好一點,不知道表哥走的時候他是怎麼過的,阿父當年帶我們去河西的時候就跟我說過,我們哪個要有一點不好,比要他的命還難受。”
所以為了他們,他們阿父在河西四處結交朋友,到處施恩,他拼了命給他們姐弟幾個攢夠他死後他們都能用得到的善緣。
他盡了他的全力,所以走的時候他還是能笑著的。
可是舅父呢?不知道痛失愛子的他現在怎麼樣了。
而她也算命好的了,至少去河西的路上,他們阿父全力護住了他們姐弟的性命,所以他們姐弟幾個誰也沒有失去誰。
也至少就是他們阿父沒了,回了京,她還是進了國公府,還是有人把他們姐弟幾個攬在了羽翼下護著……
哪像她那心高氣傲的表姐,怕是連掙扎的機會老天都沒給她。
“阿姐也不知道怎麼說,”謝慧齊平了平難受得難以呼吸的氣息,跟他道,“但阿姐想,阿父既然讓我們姐弟幾個都活下來了,他給我們鋪了一條讓我們活著的路,我們最要緊的是讓自己活下去,這樣阿父阿母在地底下才覺得安心,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