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阿二每每夢見父親醒來,嘴角都是笑,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她很久都沒見過她的父親了,便是連信,他都未再寫過一字與她——她幼時最愛戴崇敬的父親,早些年便當她是死了。
阿二到此時想起來才覺得痛苦不堪,忍耐多年的痛苦傾洩而出,這不久於人世的每一日竟過得如被烈火焚心,也比這些年來的每一日都想再見見他,哪怕是被他罵句不孝女兒,也好過這一世的不再相見。
☆、
阿二以為自己撐得住,只是情愛歸情愛,父母兄弟把祖墳都遷了,把根基連根拔起前去異鄉的罪孽不是想忘就忘得了的。
她也不再是不諳世事的孩童,她知道一個家族遷往他鄉,在沙漠之地紮根安家有多不容易,要把一個異鄉變成一個故鄉,那需要多少年的努力?
她更知道父母們不能前去富饒之地,他們放逐了他們自己,才不會再被這京中惦記。
他們還是成全了她,她所欠的何止是千萬。
阿二在床上躺了一段時日,許是淚流多了,也許是油盡燈枯,她連她表哥的模樣也看不清楚了。
只是她還是放心不下他,這日皇帝在她身邊醒來,她趁著精神好了點,便與他道,“我走了,你也要好好地過,行不行?”
平哀帝挨著她的臉,閉著眼睛未語,在她怎麼握都握不熱的手反手握著他時,他睜開眼,臉上無波無瀾,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在她削瘦泛著青的臉上親了親。
大概是不行的。
她要是沒了,他心口的黑洞就沒人擋得住了。
她病了,他腦子就更糊塗了,他不太明白為何不管他怎麼努力,他愛的人總是過不好,生養他的母親,他的父皇,還有他的奚兒,都死不得其所,死不得安寧。
他的奚兒甚至死了,都不能把她的名字刻在他們的墓碑——宮女阿二,多諷刺,他就是讓她當他的皇后,她也不過是皇后阿二。
不過到此,平哀帝也不想留她了,她太苦了,早點去也好,等他把事情做完,他便也陪她去,不會讓她孤單太久的。
“哥哥?”他久久不出一聲,齊奚眼邊的淚又掉了下來,她以前從沒想過要到真要走了,她居然有這麼多的悲傷。
她好像把一生的福氣都在少女那時用完了。
“嗯?”平哀帝拿帕擦她的眼淚,淡漠的臉上看不出悲喜來。
他知道她想聽什麼,可他不想騙她,他也知道他殘忍,甚至愚蠢,但這些是他僅能給她的。
他把他所有完整的一切都給她,好的壞的都給她。
他應得漫不經心,阿二的淚更多了,她哽咽著道,“你好好的,把父皇給你的江山好好坐下去好不好?”
平哀帝嘴邊揚了揚,把吻落在了她的眼角,輕舔著從她眼裡流出來的熱淚——真熱,也真鹹,現今用膳都嘗不出味道來的平哀帝不由多舔了幾下。
還真是又熱又鹹,平哀帝那冰冷的心都因此暖了起來,他笑了笑,把她攬到懷裡吻著她臉上的淚,等她顫抖冰冷的手又握上他的手腕,他嘴角又往上翹了翹,停了吻,淡淡道,“阿二,你忘了,我的命是你求來的。”
他親了親她的額,“你死了,你讓我怎麼活?”
她死了,她的舅舅,她的父母兄弟,怎麼還可能費盡千辛萬苦為他求藥?
他能活這麼久,還是她小舅舅前幾年為他換了一次血,換的還是她那個已是白髮蒼蒼的小舅舅身上的血,為此她小舅舅怕是連下一任國師都當不成了。
國師的根脈斷在了他的手裡,而他卻還是讓那個為國斷臂,為國征戰半生的謝將軍的外甥女死在了他的前面。
平哀帝說得淡然,阿二更是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