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被她瘦瘦的母親抱在懷裡,聽得差點用沒長牙的牙床把舌頭咬破了。
“那,林多寶?”見妻妾無聲,低頭不瞧他,總算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的林老爺試探地問。
我還加多寶呢……
林大娘欲哭無淚。
她究竟是生在了何等的一個人家?
妻妾還是無聲,敗家爹一見大家都不吭氣,大胖手一揚……
眼看他就要拍板,平時柔弱不愛出聲的林夫人總算開了口,輕啟朱唇細聲道:“老爺……”
夫人開口了,林老爺精神一振,小眼大睜瞧去:“夫人,你說。”
林夫人很快地在自家夫君的大肉臉上找到了他的眼睛,接著輕言細語:“妾身不恭,想與老爺言道一句。”
“你說就是。”他這個大家閨秀的妻子就是太賢淑了,太不愛講話了,太尊敬他了。
這樣很好。
林老爺決定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聽她的。
哪怕這次她又要去買百株那些華而不實,光中看不中吃的貴花來,他也依她。
“大娘這一輩的孩子,承的是懷字輩,你看……”林夫人細聲細氣。
林寶善一聽,眼睛大亮,“是,是懷字輩來著,夫人說得極是。”
林老爺眼冒精光。
林家女兒是不能承字的,但那是別的林家女兒,不能是他的女兒啊。
他是林家老大,林家族長,他說了算。
族裡老人們有意見?那算什麼事啊,他有錢,給錢!
唱反調?沒事,沒地的來年不給地種,沒錢的不給借錢,讀書的不給他們在州官面前說好話,還不得給他都老老實實趴著。
“那,承懷字……”林老爺樂了,摸著白胖面下好不容易養來的幾根黑鬚,假裝沉吟,“那後面的……”
“後面的,”林夫人不忍看自家老爺裝軍師的樣,看著懷裡的女兒洗眼,“就玉字吧,寶字極好,但那是老爺的福氣,大娘是我們家的頭一個寶貝,您是她的父親,要護她長長久久,她應該避著您點的。”
“夫人說得極是,夫人起的名大雅,大雅啊!懷玉,懷玉,我懷中可不是抱的就是玉麼?我家大娘就是我的玉,我的寶貝啊,太妙、太妙了!”林老爺一聽,拍掌大讚,把檀木桌子拍得咣咣直響。
林夫人抿嘴一笑。
她家老爺一生鑽錢眼裡頭了,生財有道,就是有時候腦子不太好使,但林夫人也不嫌棄他,老爺有錢,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林懷玉,還行……
林大娘一聽親孃出手,總算給她弄了個像樣點的名字,又被親爹弄出來的咣咣聲震得腦門都疼,白眼一翻,安心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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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
在塞北春雨貴如油,而十年後的悵州,依舊不用擔心有沒有雨。
春雷炸響長空後,大雨傾盆,緊接著,悵州長達兩月的雨季就要來了。
林家長長的走廊當中,林大娘牽著弟弟林懷桂的手,小臉緊繃,往父母的院子走去。
冬天才過,初春雨水頻繁,廊道雖有廊簷瓦片遮身,但也擋不住這初春透心冷的寒氣。
林懷桂才三歲,剛學會走路,走了一會就累了,伸著小胖手就朝姐姐道:“姐姐,抱……”
他長是極像其父林寶善,才三歲,就已是個紮實的小胖墩,林大娘抱不動他,也不想抱他。
她也只有這等與弟弟單人在一起的時候才能讓他多動動,家裡人都太寵他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算,他從出生到現在,連路都沒走過幾步。
他到三歲才學會走路,還是林大娘在父母姨娘面前危言聳聽,說他現在學不會以後一輩子都走不了路了,林懷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