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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頂用別人的姓名

記得在一個陰沉沉的冬天,有天整個上午父親垂頭喪氣,母親只是做活。家裡氣氛寂靜,像要出什麼事了,我很擔心—…叫臨近黃昏,忽然來了兩個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女的手裡拿著一副金鐲子和一對耳環,還有一件灰色無花的綢麵灰鼠皮祆(那件皮襖相當大,我穿起來不合身的),一件緊胸白布背心(當時,女孩子都要把胸部捆得緊緊的),一條黑緞褲,一雙黑鞋和白洋布緊襪套。另外,還帶來一對紅蠟燭,外面停了一頂一般的轎子。他們開始把我打扮起來,辮子梳的很漂亮,用朱紅粗絲線扎的辯根,還用刨花水把頭髮擦得發亮,額前給我留了剪刀口的「前劉海」,臉上塗擦雪花膏,嘴唇點紅,戴上金鐲、耳環。把我打扮好以後,點上那對紅燭。我聽來人吩咐,一聲不響地流著眼淚,給父親、母親磕了頭。父親也邊哭邊囑咐:「阿媛,你放心好了,滿三年就接你回家的。你乖點,你算是救了我們喏,自己也要當心保重!」母親哭著說:「阿媛,你出去受苦,我在家做活,今後誰幫助我呀!但是,沒有辦法,你聽你父親的吩咐吧!」我只點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在那一剎那,心裡只是想:唉!為了孝,我才答應去的。在私塾讀書時曾讀過:「割股療親」、「賣身葬父」等,都是為孝。我就這麼做吧,讓兩位老人過點好日子吧!於是,聽從堂子裡派來的人把我引進了轎子,就這樣和相依為命的雙親分了手。那時,我才十三歲,正是民國二年(1913年)冬末春初。現在寫此,不覺黯然淚下。

轎子把我送到我們住房的馬路東邊的沿馬路房子。當我下轎進門的時候,看見門口放了一束用一條紅紙紮著的稻草。他們用火點著後,叫我用左右腳在上面繞跨一下,然後,才進門。意思是燒掉晦氣,怕影響他們發財。我想:難道說窮人身上有這樣多倒黴氣嗎?我想不通,就噘著嘴。

這房子相當大,有東西廂房,還有二樓,是頭等石庫門房子。這時候,從這幢房子的各個房間裡跑出很多人來看我,派去接我的人一直把我帶上二樓左廂房裡去。

那裡有前後間,是一整套,裡面有五六個人都出來看我,倒茶給我喝,旁邊好多人圍著,男男女女的。有一位說:「喏,就是這個小姑娘。她們家裡姓東,這就是東家的小孩子,她叫『毛媛』。」有的說:「咦,這個姑娘倒生的滿標緻(漂亮)的,就是腳太大了一點!」大家品頭評足,七嘴八舌,我只噘起嘴巴,既不笑,也不作聲,有點害怕。我低著頭,心裡想:「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呢?他們到底要我來做什麼呢?」乘他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我就微微抬頭用眼睛在他們身上掃了一眼。過後,我仍然低頭板著面孔,不開口,而且動也不動。有人就問我:「小姑娘,你到這地方來,開心不開心呀?」我對問話的人只是望兩眼,也不回答她。她們說:

「給她取個什麼名字呢?」當時有個女的,大概有四十多歲的樣子穿得蠻幹淨,蠻像樣,面板很白,一雙腳看上去是大腳,穿的是白布襪套頭,把腳包得緊緊的,黑緞子鞋上有一花結,黑緞子素麵的褲子,上身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灰鼠皮襖,頭髮往兩鬢梳下,掩蓋了半個耳朵,成為半月式,頭髮梳得光光的,戴著一對貼緊耳朵的金耳環,手腕上是水紅花式的金鐲[注],右手戴著一隻金戒指。一口雪白的牙齒,左邊鑲了一隻金牙,可惜上唇有一點點突出。說起話來慢吞吞的,滿有條理的。從說話裡聽得出她和其餘那些人有些不同,人也長得秀氣一些。她很斯文地走近紅木方桌,用桌上在當時流行的搪瓷臉盆一邊洗臉、擦雪花膏,一邊露出金牙微笑地開口說:「我看,我們還是這樣,楊蘭春已經出嫁了,現在就叫她來頂楊蘭春這個角。」

我一聽,心想:「什麼楊蘭春出嫁了?」有人說:「我們叫她小楊蘭春好了。」又有些人說:「楊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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