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用筆寫,我對一切人都越來越客氣了。
算什麼呢?生命而已。只是幾十年。沒有什麼是永恆的,沒有。
靖說:「從倫敦乘飛機去巴黎,只要一個小時,機票只要四十鎊,申請入境證,只需一個下午,但是我沒有去看她,我沒有空,我的功課太忙了。」
一個鐘頭的飛機,這句話真熟。
快樂是雙方面的,如果那一方面覺得無所謂,不值得,就隨他好了。一個鐘頭的飛機。
他開始計算金錢,補九百塊錢的飛機票,三天,何必呢?他振振有辭。我像見到一個怪物似的瞪著他。後來我想:恐怕他的錢來得不容易吧,又得維持自尊,只好說這種話。讀者文摘裡說:就因為我們沒有得到並且不需要的東西,我們還是生氣了。
我生氣是為了這個?
我是很寬容的。
我寂寞。他有一雙溫暖的熟。一天又一天,我把他的壞處盡挑出來,好好的批評。
如果有一天我見到了米雪兒,我會說:忘記他,誰沒有溫暖的手?除非那個男人是私人,否則總有溫暖的手。
但是他令我快樂過那麼久。他說:想個法子吧,去辦好你的證件,我會很感激你。
讓然後來他是否認了。
這種人。
我笑著對弟弟說:「我老是記得一些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像米雪兒。」
弟弟笑說:「我會找給你一個好的男孩子。原子物理博士?慢慢來,你必須做好你的功課。讀一個學士,正式拿一張文憑,不要抽菸,不要賴在床上,不要頹喪,不要記住米雪兒,都是與你無關的,一點關係也沒有。」
「不,」我說:「我要一個開林寶基尼的男孩子,卅二歲,隨便什麼博士,穿巴利皮鞋,衣服筆挺,美麗的捲髮,五尺十寸高,有天使一樣的笑容,每天送我去上學,如果找不到這種男朋友,我索性不要男朋友,我再也不要跟擔心幾百塊港幣的男人泡在一起了。至於那張郵票三十辯士的卡片,撕了也算了,懂什麼,這種人。」
弟弟說:「我不會放尼去住宿舍,我們租一間屋子,有三間房間,你,我,秀瓊,住在一起。」
我搖頭,「不,我不要。我要獨自住,我要自由,如果我不要自由,我寧可回香港,或是回臺北。」
我情願與米雪兒住。
我只是與全世界的人作對。
半年之後,如果我還沒有凍死,我會在復活節過海峽去,總得有人過去吧?
我會一條條街的走,一個個門牌找,然後端一張椅子,坐在門口,那間銀器店,等米雪兒回來,看到她,我會伸出我的右手,說:「嗨,我是靖的姊姊。」
我又改變了主意,我不打算撒謊了,我只會說:「是我自己要來看你的,不是他叫我來的。」
我見過這麼多腳踏兩條船的女人,住在一個奇怪的地方三年,上中下的撈女都認識,打著各式各樣旗號的ji女,我畢竟是厭了,我要見米雪兒,至少見一個純情的女子,不為什麼,只是為了愛,付出了,沒有企圖要回來。
她已經得著了,我喜歡她。
我看到她買給靖的圖畫書:「美女與野獸」。我也有一本,西西送的。我想見一些有文化的女孩子,腦袋裡裝東西的,有思想的。
我看到太多企圖「從良」、死命抓住一個男人的女人,他們都使我覺得女人的可悲,我為她們難過,但是米雪兒是自由的。
有一天她會結婚,或者她一輩子不會結婚。她並不要抓住一個男人,她只要愛,她愛過,那就行了,她是幸福的,在我眼中,她是幸福的,她比那些專門翻丈夫信件、翻丈夫抽屜的女子幸福,只是她不自覺。
我想見她,坐下來與她談話,我們可以談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