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這個地點讓李賢華留意起來。
“方才在下去給公主殿下的衛兵安排歇息之處,聽他們說……公主殿下是才從南宮府上回來。”張新敬深深一彎腰,“夫人明鑑,在下就知道這麼多。洩露公主殿下的行蹤,實乃死罪。過後在下會親自向公主殿下說明的。”
“你倒是穩妥。”李賢華點點頭,放張新敬下去,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既然七七一反常態,沒回上官府,那她神色不對,多半與上官千殺有關。若是能問問南宮玉韜,只怕就都知道了。李賢華無聲嘆氣,原本七七該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待嫁女,誰知道短短几個月間,天翻地覆。如今那上官千殺手握重兵,若是當真與七七起了齟齬,她與孟狄獲這做父母的竟無法為女兒出頭。想到此處,李賢華感到一陣深重的悲哀,真比自己被殺死一千遍還要難受。
晚膳備好,李賢華勸著七七喝了兩盞果酒。孟七七是個沾酒即醉的體質,當即便頭裡昏昏,身子飄飄,伏在母親溫暖的膝上,似孩提時那般撒嬌痴纏。耳邊聽著父親熟悉的說笑聲,鼻端是母親身上那令人安定的馨香,孟七七慢慢閉上眼睛,身體已經安逸得幾乎要睡去了,心底卻越發清晰得映出一個人來。
李賢華知道女兒今日心情不好,故意要讓她微醉睡上一會兒,安歇片刻。見孟七七半闔了眼睛,李賢華對著孟狄獲無聲“噓”了一下,示意他收聲,她則一下下輕輕拍在女兒脊背上。這單薄荏弱的脊背,是怎樣挑起家國天下的重擔——李賢華忍住眼眶裡酸澀的淚,不敢去想。
孟七七被母親這樣哄著,眼皮越發沉重,她心裡想著,難怪世人愛酒。原來喝醉了會這樣歡喜,說不出的輕鬆快意。心裡那個人遠遠近近,似在月光下,似在湖水中。她在自己心裡看著他,靜靜的,誰也不說話,卻已經滿足了。
迷迷糊糊中,她忘記了自己的不安與愧疚。這一日醉酒的感覺,與那一晚醉酒的感覺忽然間相通了。她明明閉著眼睛,卻清楚明白地看到戰神大人又坐在了她對面。一輪玉盤般的明月斜掛在庭外墨藍色的天空中,他舉著酒杯停在唇邊,黑嗔嗔的眸子裡盈滿情意。
他望著她,不說話。
她記起昨晚的月光,昨晚的酒香,還有昨晚的戰神大人。他許她喝酒,是他親自斟的桂花酒。他粗糲的拇指摩挲著碧綠色的杯身,似乎帶著無限眷戀。然後,他將那盞酒推到她面前來,含笑柔聲道:“許你喝一盞。”
孟七七猛地睜開眼來,房間在她眼中看來似被海嘯衝擊著一般。她一下子坐直了身體,醉酒的暈眩感並沒能讓她的動作減緩絲毫。
李賢華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女兒方才分明已經睡著了呀。
孟七七撐著案几緩緩站起身來,小腿還有些發軟。她衝著爹孃露出個憨憨的笑臉,分明是已經醉了,“我回去啦,改天再來、再來看你們。”她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卻已經望向門口所在,意圖走出去。
直到孟七七搖搖晃晃走到門邊,李賢華眼中的淚才墜下來,“裹兒……”她輕聲喚著女兒的乳名,心情複雜到無以復加。女兒長大了。她的回去,已經不是回到父母懷中了。她醉了,困了,掙扎著起身離去,只是為了她心愛的人。
孟七七反應有些遲緩得回頭,仍是憨憨笑著,“娘?”她輕輕晃了下腦袋,“娘,你幫我喚張新敬來,好不好?讓他派人送我回去。”
李賢華偷偷拭去自己眼角的淚,笑道:“好。”一面答應著,一面卻在心裡暗暗發愁,若是這一回去,那上官千殺讓女兒更添傷心,可該如何是好。她卻不知道,這個正被她不滿考量著的男人是寧可自己傷心至死,也不捨得她女兒有絲毫難過的。
坐在規律晃動著的暖轎裡,孟七七抵不住睏意慢慢合上了眼睛,也許人在清醒的時候總是太過理智,善於估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