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一邊說話,一邊四處張望,只見離著河岸五六丈外,便是背河列陣的山海關總兵所轄的官兵軍陣。張貴手下的百餘名官兵和七八十名蠻子軍士躲在官兵軍陣之後,離著河岸不遠,或站或立,竊竊私語。厲秋風心下暗想,眼下官兵雲集,在大河兩岸列陣,若是咱們離開此地東行,必定會被官兵發覺。到時馮彥卿和張貴派出兵馬攔截,事情可就麻煩了。是以眼下須得隱忍不發,待到倭寇登上戰船退走,官兵離開海岸之時,再想法子護送金寨主離開。
厲秋風思忖之際,只聽戚九小聲說道:“若是馮大人和張大人與倭寇主將定下罷兵不戰之約,倭寇急於退走,免得被從四面八方趕到東遼縣的官兵合圍,勢必立時撤兵上船。若是趁著倭寇退上戰船,無心再戰之機,突然發兵攻擊,即便不能將倭寇打得全軍覆沒,也足以重創倭寇。不曉得馮大人和張大人是否有如此氣魄,能夠看準時機,給倭寇致命一擊。”
厲秋風聽戚九說完之後,搖了搖頭,口中說道:“馮彥卿和張貴雖然都是武將,不過兩人都是老吏,宦海沉浮幾十年,熟諳官場規矩,自然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了結此事,免得兵連禍結,使得朝廷被迫同時應付韃子和扶桑國的圍攻。若是背棄了約定突然偷襲倭寇,不只於道義上落了下風,而且就算打了勝仗,在朝廷上也未必能落得一個好。倒不如儘早將倭寇這等瘟神送走,大夥平平安安做官,豈不是好?是以以兵法而論,戚兄弟這個主意不失為一條妙計,只是用在了此時此刻,未免有一些不合時宜。厲某以為馮、張二人絕對沒有如此胸懷,只想著儘早罷兵,保住自己的官職,壓根不會派兵攻擊倭寇。”
幾人談談講講,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只見馮彥卿和張貴並騎穿過官兵軍陣,一直到了鐵索橋頭,這才被各自的親兵服侍著下了坐騎,大步走上鐵索橋,直向北岸走去。十幾名親兵牽著兩匹坐騎,跟著馮、張二人直向北岸走去。
厲秋風見此情形,轉頭戚九等人說道:“看樣子馮彥卿和張貴已經與倭寇主將定下了盟約,這是趕著去向陸炳稟報。只是馮、張二人都是百戰名將,在倭寇登船退走之前,不會將兵馬撤離海岸。咱們須得小心謹慎,伺機離開這裡,護送金寨主東行。”
王小魚見馮彥卿和張貴離開之後,眾官兵不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更有許多人竟然大聲說笑起來,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森嚴肅殺。她心下不屑,嘴角一挑,口中說道:“看這些官兵的模樣,頗有僥倖之色,原來他們都是膽小鬼,壓根不想與倭寇廝殺,呸!丟人!丟人!”
厲秋風聽王小魚說完之後,心想兵兇禍結,畢竟不是什麼好事。這些官兵雖然都是馮彥卿手下的百戰精兵,甚是兇悍,不過一旦與倭寇廝殺,誰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夠活著離開。是以聽說雙方罷兵不戰,即便是最兇悍的官兵,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
厲秋風一邊思忖,一邊東張西望,無意中看到七八十名蠻子軍士大剌剌地坐在岸邊,每人馬鞍上都拴了五六顆倭寇的人頭,還有不少蠻子軍士腰間也掛著倭寇的人頭,正自聚在一起攀比誰砍下的人頭更多。厲秋風心中一凜,暗想我方才思慮到的只是大明官兵,卻沒有將蠻子算在其中。昔年在蜀中跟隨師父習武讀書之時,師父曾與我說過商鞅入秦,為秦人定下獎賞軍功之制的故事。自從商鞅定製,秦軍將士為了爭奪軍功,一旦聽到出兵打仗,便即高興得如同瘋狂一般,敵軍甫一出現,他們立時像瘋狗一般衝了上去,左契人頭,右挾生虜,將山東六國的兵將打得望風而逃,潰不成軍。眼下這些蠻子就像當年的秦軍將士一般,聽說要出兵打仗,不只沒有絲毫畏懼之意,反倒歡呼雀躍,爭著上陣殺敵。他們如此兇悍,可要比韃子和倭寇都要厲害得多。只是眼下蠻子各部四分五裂,彼此攻殺,尚不能一心對敵,這才給了張貴各個擊破的機會。一旦蠻子之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