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沙夫人說道:“一鳴掌住尾舵之後,烏蓬船越發平穩,直向下遊駛去。四伯伯等人自然不甘心,便在岸上緊緊跟隨。我扶著爹爹坐在甲板上,此時他已經疼得昏了過去。我見他各處傷口都不住向外流出鮮血,心下慌張之極,又不知如何處置,不由得哭出聲來。
“這時一鳴所乘坐的那條小舟也靠了過來,舟上還有兩人,卻是大江中行船的船伕。一鳴對那兩名船伕高聲說道:‘我給你們五十兩銀子,丟了你們的小舟,到這船上來幫我駕船。’那兩名船伕得了這樣一筆鉅款,自然欣喜答應,我原本還擔心這兩人無法爬到烏蓬船上,哪知兩人攀住烏蓬船的船板,竟然毫不費力地爬上船來。一人接過一鳴手中的木舵,另一人自去梳理船帆。他將帆繩繫好之後,轉頭對一鳴說道:‘老闆,咱們要去哪裡?’
“此時一鳴已自快步走到我身邊,正自撕開爹爹的衣衫,檢視他的傷勢。聽這船伕一問,頭也不抬地說道:‘去九江碼頭!’那船伕答應了一聲,便即轉動船帆。烏蓬船偏向右行駛,快速離開岸邊。只聽得四伯伯等人在岸上不住高聲叫罵,只是過了不久,烏蓬船已駛入江心,離岸漸遠,終於再也見不到那些惡人的身影了。
“一鳴點了爹爹身上數處要穴,又從懷中掏出傷藥為他止血。忙活了大半天,爹爹才微微睜開雙眼,只是一雙眼珠滯澀不動,臉色如同一張白紙。爹爹看了看了,這才顫聲對一鳴說道:‘大、大俠,不必費力了。我這個、這個女兒,只好託付、託付給大俠,帶她去、去京城……’
“爹爹說到此處,身子抖了一抖,便即氣絕身亡。我一日之中,先是大哥翻臉,刺殺爹爹,隨後二哥慘死,墜入大江屍骨無存。此時爹爹又在我面前死去。雖說自小到大,他和兩個哥哥對我並不是十分好,只是亡命逃出方家這幾日,他卻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只怕這一生之中,再也沒有長輩對我如此關切。我想放聲大哭,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身子晃了幾晃,便即一頭栽倒,昏了過去。“
沙夫人說到此處,已是眼含熱淚。那名叫沙中玉的少年依偎在他身邊,臉上也露出悽然的神色。厲秋風、慕容丹硯、蕭展鵬也自黯然神傷,一時之間,這巨大的洞窿之中再也無人說話。只聽得巖壁上有水滴滴落之聲,每一聲都真真切切地傳入耳中,聽起來動人心魄。
過了良久,沙夫人接著說道:“待我醒來,卻發現躺在一張木榻之上。睜眼之時,映入眼中的卻是一張滿是皺紋的老人面孔。這人一見我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微笑,轉頭對旁邊一人說道:‘好啦,她醒過來了。您儘可以放心,她只是傷心過度,痰氣攻心,身子並無大礙。只須好生歇息,服用些補氣的湯藥,不出一個月,便可恢復如常。只不過不要過度勞累憂傷,否則久拖不決,不免會對肝肺有所損傷。’
“卻聽旁邊那人說道:‘多謝大夫救治我妹子,在下感激不盡。’我這才發現一鳴站在我身邊,正自掏出銀子遞給那大夫。那大夫接過銀子,道:‘我給你寫一個藥方,你這就去藥鋪抓藥,每日只服一次。半個月內須得忌油腥辛辣,切記切記。’
“一鳴將大夫送出門外,這才走回榻前,見我瞪大雙眼,一副茫然懵懂的神情,於是微微一笑,道:‘姑娘儘可以放心,咱們雖然身在九江,不過是在大江南岸。烏蓬船已被我棄在岸邊,那些惡賊沿北岸追蹤,等他們到了南岸,再來尋找船隻,至少要花費三四天時間。等到了那時,咱們已然北上,他們再也找不到咱們。’
“我顫聲說道:‘多謝大俠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我邊說邊想起身給他行禮,他急忙將我攔住,道:‘姑娘不必多禮。江湖中人義氣當先,遇到不平之事,自當拔刀相助。只是有一件事,須得告訴姑娘。我擔心碼頭有敵人埋伏,便在距離九江還有數里處的一處江灣下船。為了不引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