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見蔣師爺如此憤怒,心下暗想,這位蔣師爺倒是一位正義之士,比起一心撈銀子的李芝生和潘師爺、何捕頭等人,算得上是一位難得的能吏。
只聽蔣師爺接著說道:“咱們東遼縣雖然設了兩個衛所,可是加在一起,也只有四五百名老弱殘兵……”
他說到這裡,厲秋風心下一怔,暗想蔣師爺在東遼縣知縣衙門做事,而駐屯官兵受遼東總兵所轄,二者不相所屬。蔣師爺為何對衛所之事如此熟悉?
蔣師爺見厲秋風臉色有異,苦笑了一聲,口中說道:“厲公子,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何會對衛所之事如此熟悉?”
厲秋風被他說中了心事,倒有些尷尬,只得點了點頭,口中說道:“在下雖然只是一個販賣布匹的商人,對於官府之事,卻也略知一二。自從太祖皇帝創立大明,為防各地生變,便將駐屯官兵劃歸總兵統轄,與巡撫、知府、知縣衙門不相所屬……”
蔣師爺聽到這裡,點了點頭,苦笑道:“厲公子說得不錯。按理說呢,我自然不會去理會衛所的那些齷齪事。不過咱們不去惹他們,他們卻找上了咱們。這兩處衛所的長官吃空餉,喝兵血,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衛所的官兵員額為一千五百人,可是他們每處只有二三百人。這幾年每逢兵部派人前來點驗,兩處衛所的指揮使便派人到東遼縣城,給李大人和潘師爺送上百十兩銀子,由知縣衙門出面,召集城內城外的地痞無賴、閒漢流氓,送到衛所充當軍士,矇騙兵部派來的官員。我便是依照兩處衛所每次需要的人數,推算出他們缺員多少。”
厲秋風這才恍然大悟,心下越發佩服蔣師爺心細如髮。只聽蔣師爺接著說道:“遼東軍備廢弛,絕對不只咱們東遼縣一地如此糟糕。是以若真的像厲公子說的這樣,倭寇正要大動干戈,要靠著衙門和駐屯官兵,絕對不是倭寇的對手。不過蕭大人到了遼東,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想蕭大人是京城火器局的官員,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到咱們東遼縣來。而且他還拿著兵部的關防和勘合,想來是奉了兵部之命,到遼東來查探倭寇的動向。既然兵部已經發覺倭寇要在遼東動手,想來已有準備,咱們倒可以鬆一口氣了。”
蔣師爺說到這裡,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神情。厲秋風急忙說道:“蔣師爺,只怕你想錯了。蕭大人此次來到東遼縣,並不是為了倭寇之事。他是到寧波府為火器局辦理採辦貨物,又要到濟南府辦事,這才乘船下海。只不過在海上遇到大風浪,船隻受損,漂流到了東遼縣……”
蔣師爺聽厲秋風如此一說,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嘆了一口氣,神情黯淡,口中說道:“原來如此。唉,事情真是棘手啊!”
兩人說話之時,不知不覺間距離摩天嶺頂已然不遠。蔣師爺轉頭對一直沉默不語的王莊主說道:“嶺上現在有多少民夫?”
王莊主道:“總數是四百二十七人,不過有八十多人昨日一早前往天二堡去搬運磚瓦,嶺上現在有三百多人。”
蔣師爺微微一笑,口中說道:“王員外,你是咱們東遼縣出了名的大善人,一向樂善好施,扶危濟困,受了王員外好處的百姓不曉得有多少。這些年衙門的事情也多虧王員外幫忙,否則要惹出許多麻煩。不過我還是提醒王員外一句,百姓聚於一處,極易受人煽動鬧事。有時一文錢、一餐飯,便能惹出天大的禍事。王員外,你可千萬要慎重從事啊!”
王員外連連點頭,口中說道:“蔣師爺儘可以放心。咱們每日足額髮放工錢,一日三餐也是有魚有肉,絕對不敢有絲毫克扣。”
眾人說話之間,已然走上了嶺頂。只見官道右側的大片空地上已砌起了幾段半人高的磚牆,地上也挖了許多深溝。遠處磚瓦木料堆積如山,比前幾日又多了不少。
眾人看著眼前的情形,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