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十多個侍女瞧著,便同是女子,她始終是羞怯的。
以往洋桃伺候她,也只是替她解了外頭的裳裙便褪到屏風後,靜靜地等著她的吩咐,不似現在,這些侍女們全然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更緊要的,是她總感覺有一道狂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駭人,溫柔繾綣中暈著滾燙,似要焚燒人一般。
這種感覺她再熟悉不過。
每每陸哥哥想同她共i修歡喜,便是這般熱切又霸道地凝視著她。她不知那視線來自哪裡,卻能想像那人貼在她背後粗沉的呼吸、咬著她白嫩的後頸,喉結滾動。
她渾身泛起一陣惡寒。
不會的,陸哥哥不知道她還活著,更不會追到天牧來。
她強掩下心中的慌亂,語調儘量溫婉。
「你們先下去。」
侍女們垂首,靜默著沒動,蘇吟兒提高了音量。
「怎地,我的話也不聽?」
侍女們齊齊跪在蘇吟兒的腳邊,惶恐道:「奴婢生來就是伺候神女的,若神女不喜,奴婢唯有以死謝罪!」
最左邊的侍女「哐當」一聲撞在石壁上,額頭撞得稀爛。十五六歲的少女昏厥倒地,只留下褐色石壁上一趟鮮紅的血漬。
蘇吟兒大駭,未來得及阻止,第二個第三個接連撞在石壁上。
「夠了!」
蘇吟兒厲聲呵斥,生命的挾持讓她無法視而不見,更震驚這些人的愚忠。
蘇吟兒自認不是驕橫跋扈的人,侍女們雖小心翼翼、謹慎萬千,對她卻並無懼意,獨獨剋制著不親近她。
侍女們到底受何人指使?懼怕的是誰?亦或是四年前的她又在懼怕誰?
蘇吟兒壓下心悸,扶著侍女的手,踩著濕滑的臺階邁入湯池中。
碧水嘩嘩,堆積的花瓣急盪,行至湯池中間,池水才堪堪沒過她的心口。
借著玫瑰花瓣的掩護,她褪了小衣小褲,侍女們立即圍過來,取了皂角和花油替她清洗和按摩。
那三具躺在血泊中的屍身,早已被清理,不知拉到了何處。
蘇吟兒靠在碧池上,黑鴉鴉的青絲散落,在湯池中起起伏伏,同刺目的玫瑰花曖i昧地糾纏一處。
她緩緩閉上眼,眼前忽地閃過某個畫面。
畫面中,侍女們圍繞身側。
她依舊在沐浴,依舊在這個湯池裡。少女的玩心大,走到湯池的最裡處,捧了把池水洗面。撥開玫瑰花瓣,一張昳麗的俊美面容赫然顯現。
——啊!
蘇吟兒驚叫著睜開眼。
陸哥哥,怎麼會是陸哥哥的臉!
驚醒後的蘇吟兒惶恐不已,似為了證明什麼,急急走到湯池的最裡處。
池水上的玫瑰花瓣漂浮,她深吸一口氣,撥開花瓣。
裡面空蕩蕩的。
水下沒人,更沒有讓她痛苦不安、一心只想逃離的陸哥哥。
蘇吟兒怔怔地瞧著堆積的玫瑰花瓣,久久不能平靜。剛才那一幕太過真實,仿若曾經實實在在的發生過。
那一直追隨著她的火熱眸光愈發地深邃,似愉悅,隱隱有笑聲,她仿若能看見他魅惑若桃花的眼角。
她回眸,望向拐角處的一道陰影。
「誰在那兒?」
兩位侍女趕忙跑過去查探,將拐角處的古老瓷瓶搬到更裡面,地上的殘影便消失了。
「神女,那兒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半人高的瓷瓶。」
蘇吟兒撫著顫動不已的心口。
莫非,她是在杯弓蛇影,被心底的魔障嚇到了麼?
她指了指置物架上勾著的裳裙,「不洗了,起吧,」,又看了眼藍色託盤裡放著的蓮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