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下巴被他勾起,她在惶恐中勉強睜開眼,迎上一雙絕美的丹鳳眼。那黑沉的眸底,嗪著一抹意味難明的笑。
「既然來了,總得看看。」
十八層地獄裡有大小一百二十尊泥塑,分別講述不同的罪孽之人,死後在地獄裡遭受的折磨。
這尊石磨便是其中之一。
一個光著膀子的獄鬼赤腳坐在石磨上,手上拿著倒立的半截人身,使勁往石磨裡塞;
另一個齜牙的獄鬼費力地推動石磨,一條長著兩個腦袋的惡狗趴在石磨上、興奮地舔食石磨裡流出來的鮮血和肉渣。
那惡狗目光兇悍,舌頭伸得長長的、獠牙外露;
靜謐的地下室彷彿能聽到滲人的咀嚼聲。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蘇吟兒後背發麻、腳下一軟,半癱在陸滿庭的懷裡。
小沙彌:「這是石磨地獄。貪官汙吏、欺壓百姓之人會被打入石磨,磨成肉醬、重塑成人,不斷經歷碾磨的痛楚。」
小沙彌指向另一處雕塑:「這是刀鋸地獄。」
牛頭和馬面分別拉著鋸子的兩端,從一個未著寸縷的女子頭上切下去。鋸齒生了鏽,並不鋒利,需要來回費勁拉扯才能切破頭蓋骨。
皮肉混著鮮血濺濕了黑色的刀鋸,隱約能看見刀鋸上的骨頭屑。
蘇吟兒的舌頭打著結,話說得不利索。
「敢問小師父,她她生前做了什麼惡事?死後怎地不穿衣裳?」
小沙彌雙手合十:「不忠不義、不貞不潔之人,會受此懲罰。」
謀殺親夫、紅杏出牆的女子,有失大德,乃世人所不齒,故而死後也不得安寧。
蘇吟兒慘白的容顏沒有一絲血色,眸光流轉間,恍惚間意識到為何陸哥哥帶她來這。
她的小手緊緊抓住陸滿庭飄逸的衣袍,赤金的蓮花繁雜,磕得她手心兒生疼。
「陸哥哥,我不會。」
甜糯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軟軟的,卻字字如珠,透著不容置喙的力量,從陸滿庭的心尖上狠狠地劃過。
她的眼睛似秋水般明亮,水冷冷的目光中泛著一股讓男人著魔的天真和純潔,在這陰冷潮濕的地下,巴巴地望著他。
他忽地用手蓋住她的眼睛。
須臾,他魅惑若桃花的眼角微眯,病態的心思沖淡了眼底的冷清。他緩緩吐出一個字,似嘉獎、似敷衍。
「乖。」
小沙彌繼續講解:「這是冰山地獄,前方還有油鍋地獄、拔舌地獄」
「陸哥哥,」蘇吟兒小聲打斷,扶著額病懨懨道,「吟兒有些反胃,快喘不過氣了。能不能先出去」
「可以,」
這回陸滿庭倒沒為難她,他指向身後的光亮處,「你在外等我,我稍後就來。」
蘇吟兒如獲大赦,起先還顧著禮儀,端莊大方地走了幾步,沒多久便提著裙擺小跑起來,再後來像是身後有鬼在追她似的,急跑的小碎步踩得踏踏響。
直到擁進暖洋洋的日光裡,蘇吟兒才停下來,斜靠在朱紅色的牆柱上,低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等會陸哥哥會帶她吃好的,也不知她能否吃得下。
太嚇人了。
她再也不要看第二回 ,再也不要來如此陰森的地方了。
一個風塵僕僕的少年郎,戴著一頂垂耳帽、背著一把藍色的弓箭,在獄極殿的殿外四處尋找著什麼。
「怪了,我明明看見他進來了,怎麼一晃眼不見了?」
少年郎快步走向廊下的蘇吟兒:「喂,蘿蔔頭,你看見安國君了嗎?」
蘇吟兒側身,從紅色斗篷裡露出一張膚白若雪的臉。
她緩緩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