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大了,趙成峰辦公室那部電話機臨危受命,任由學生們一個個借它通知家裡。
騎車的要雨衣,走路的要傘。
劉珂在排隊等著進去打電話,一個女生跑來對她說了什麼,她回畫室,兜裡鼓鼓的揣了個東西直奔廁所。
不多時,陳遇跟她一起出來了。
江隨的餘光掃過去,小黃毛兒怎麼蔫了吧唧的,跟霜打的小茄子一樣?
謝三思伸脖子:“隨哥,看什麼呢?”
江隨朝一個石膏抬抬下巴:“那邊頭髮狂野的石膏是哪位大俠?”
謝三思瞟瞟:“荷馬吧。”
江隨眉毛一揚:“鬍子連著頭髮,一大摞的才是。”
“不是大衛,也不是小衛,那就是……就是……就是什麼來著……臥槽,都蹦到我嘴邊了……”
謝三思急得抓耳撓腮:“隨哥,我還真想不起來了我靠。”
“行了,你盡力了,我找個人問。”
江隨邁步走向辦公室門口,指著石膏問了陳遇。
陳遇沒什麼精神:“馬賽。”
“嗯?”江隨說,“我只聽過馬賽克。”
陳遇說道:“馬賽是馬賽,馬賽克是馬賽克。”
劉珂看不下去了,她把好友拉到一邊:“不是,阿遇,那麼智障的問題,你怎麼還理他?”
陳遇頗有心得:“不理會更煩。”
“……”
劉珂別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那也是一種變相的包容吧?
快輪到陳遇的時候,江隨叫住她:“你家在哪?”
陳遇眼露不解。
江隨看她白到發青的臉,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彆扭地躲閃了一下,沒再看她,看的是挪到其他地方,重複問:“住哪?”
少年的嗓音低低的,飽含幾分強勢的命令。
陳遇下意識說了地址。
“那兒啊。”
江隨慵懶地拉長了尾音,撩撩眼皮:“順路,你跟我一道走。”
陳遇剛要拒絕,就聽他道:“我家的車過來了,四個輪子的,有蓋,淋不到雨,吹不到風。”
這要是擱平時的雨天,少年一番話沒多大誘惑,可現在……
陳遇沒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他:“為什麼送我?”
充滿警惕慎重。
江隨不知怎的起了一股無名火,在他血氣方剛的身體裡燃燒,轟起一片火海,他的語氣冷得掉渣:“你覺得是為什麼?老子是為了自己的畫。”
陳遇依舊在看他,目光裡透著探究:“這樣?”
“不然呢?”江隨彎下腰背,在她耳邊譏笑,“ 你以為畫淋壞了,再畫一副就行?”
陳遇稀裡糊塗就被按了罪名。
“陳同學,世上沒有一片樹葉是相同的,畫也是一樣。”
江隨直起身,扯了扯淺薄的唇,面上的表情極其漠然:“即便是同一個人畫同樣的東西,畫出來的效果和感覺也不同,畫畫的時候,心境,情感,狀態,各方面都會有影響……”
陳遇全程不動不語,安安靜靜聽他明顯帶著情緒的長篇大論,等他說完了才開口。
“你擔心你的畫會淋溼,那我今晚先不帶回去就是。”
全世界變得寂靜。
江隨一口氣卡在嗓子眼,額角的青筋都蹦出來了,他的面部一陣青一陣紅,半天咬著牙吐出一句。
“老子跟你說話,胃疼。”
陳遇見他捂肚子上了,手指向他左上腹部:“胃在這裡。”
江隨:“……”
“呵,我們陳同學知道胃在哪裡啊,”他和藹可親地微微一笑,“真棒。”
陳遇抽了抽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