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也不吱一聲。
行吧,他是一灘腐臭的爛肉,不對他吱一聲是正常的。
陳子輕手上蒲扇在兩腿拍打拍打,趕走成群的蚊子,他走到石榴樹那邊:“津川,你在這乘涼啊,蚊子好多呢,怎麼不噴點花露水。”
“啊,你沒有是吧,我有。”陳子輕去屋裡拿了花露水返回,他倒拎著瓶子,左右晃動。
一滴滴的花露水從瓶口小孔裡流出來,劃破夏夜的虛空砸落在地,空氣裡頓時就瀰漫起了清新宜人的桂花香。
“現在好點了吧。”陳子輕倒一些花露水,抹在自己的脖子上跟臉上,“你乘涼,我也乘涼,我們說會話。”
他沉靜地組織語言:“嫂子從前是對不起你,很對不起你,這方面你可以報復回來,我沒有怨言,當然,我也不配有怨言,但,但是,”
梁津川的身影在暗處,月亮找不到的角落。
“但是請你給我留口氣,”陳子輕語速飛快地說,“你別一找到遺像就把我殺了,再自殺去找你的親人們團聚。”
周遭氣流似是凝滯了一瞬。
陳子輕心想,梁津川一定很震驚面前這灘爛肉能猜中他的心思。
“那遺像不是你找的,是我主動拿出來的不是嗎。”陳子輕小心謹慎地說出事實,“我的態度我的轉變,你都看到了的。”
梁津川的鼻息裡都是桂花味,草木泥土的香味都被覆蓋了,他胃部翻攪。
“我不是三分鐘熱度,我還是中午說過的那句話,時間會證明一切。”陳子輕厚顏無恥地說,“在這之間,請你給嫂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梁津川笑了起來。
陳子輕第一次聽他笑,哪怕看不見他的笑臉,只是聽笑聲就有些發毛。
對著個十六歲,坐輪椅,長時間受欺辱,皮肉骨骼佈滿虐傷的男孩子,產生了懼意。
陳子輕當場踮腳摘了個石榴,指甲摳皮,摳不破就用嘴咬,他把咬下來的皮吐掉,沿著破口剝:“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晚飯沒動筷子,這哪行。”
梁津川,餓他幾天,看一個人的極限在哪。
陳子輕把剝掉一半皮的石榴遞過去,手舉酸了就把石榴拿回來,忍住自己吃的反射性思維:“我混帳,我中邪了,我傷害小叔子,傷害一個失去雙腿的未成年,我虛榮又虛偽,內心扭曲陰暗,我豬狗不如,我死後要去十八層地獄被拔舌頭被抽筋,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進畜牲道輪迴,”
他狠狠心,抬手扇自己一耳光,沒去看梁津川譏諷的目光:“其實我,我是,我……”
遮蔽遮蔽遮蔽。
陳子輕仰頭數了數枝葉裡的石榴,數到幸運數字7,他捂著被自己扇疼的臉,偷偷揉了揉,出了聲:“你要怎麼洩恨,你說。”
梁津川終於開口,他的嗓音沒恢復正常,還是沙的澀的:“你死了,我就洩恨了。”
字裡行間充斥著粘稠而冰冷的惡意。
陳子輕是有心理準備的,可他親耳聽到梁津川這麼說,依然吸了口涼氣:“沒有我不死的法子嗎?”
“我死了,誰來照顧你呀。”他不假思索,“我可以做你的腿。”
梁津川隱隱愣了一秒,他低聲咳起來。
咳聲漸大,往不受控的頻率跟音量發展,他咳得在輪椅上不斷抖顫,吐出的氣息裡有血腥味。
陳子輕蹙眉,怎麼還被折磨得傷到內臟了嗎?這不行,梁津川不能死。
……
第二晚,陳子輕找機會給梁津川下了安眠藥。
他推開沒有門栓的小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津川?”
小床上的男孩平躺著,沒有反應。
陳子輕又試探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