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紉機旁,目光不知放在哪。
縫紉機在他們進來前被人用過,針槽裡有針,鍾菇擰開螺釘看裝的針是幾號的,大小合適就不換了。她對比褂子的陣腳,調整螺釘的位置。
之後就利索地踩著縫紉機繞線,纏線…
一手拉扯穿了針的上線,一手轉動手輪,拉出底線,將褂子破了的地方理平整,放在壓板上面……推著破開的那處走,踩縫紉機的同時轉動手輪。
噠噠噠噠……
更衣室裡響著流暢的踩縫紉機聲,白榮始終面對著一個方向。鍾菇蹬踩的動作停了下來:白三,你看什麼呢。
沒什麼。白榮嬌柔的臉上帶了點笑,問道,縫好了嗎?鍾菇把褂子上的線咬掉:好了。
“多謝。”白榮還她缸子。
鍾菇衝他的單薄背影喊話,不拐彎
抹角,直截了當地問:“白三,你不會和向寧競爭副主任的位子吧?
不會。白榮走了出去,我不追求崗位的高低,在哪都是一樣。
原先還挺積極給劉主任當三徒弟的,現在不向往名利了,覺悟這麼高明。
鍾菇把縫紉機上的線頭吹掉,她一口喝掉缸子裡涼了的水,隨意擦擦就回車間,這會兒向寧是不是該到小馬家了
陳子輕確實到了。
馬強強的家並不算大,石頭砌的小院帶幾間平房,院門是開著的,有個老人坐在院裡編竹筐。
老人年近花甲,頭髮已然全白,從年紀來看,應該是馬強強的奶奶。她編得很認真,就算有人進來了也沒有抬頭。
陳子輕把手伸到後面,宗懷棠給他一隻袖子,他熟練地拉住,小聲表露自己的疑惑:“馬強強沒說過他有個奶奶,我們不會是找錯了吧?
你能找錯,我也能?宗懷棠站在院裡吃陳子輕買的麻花,你們只是同事,也不用事無鉅細,什麼都告訴你。
“不止是同事吧……誒,別抽走袖子,是同事是同事,你等我打聽一下。”陳子輕拉緊宗懷棠的袖子,向老人詢問道,大娘,請問這是馬強強的家嗎?
是啊,你是?老太太好奇地打量著陳子輕。“我是馬強強的同事。”陳子輕笑著說,您是馬強強的奶奶嗎?
不是。”老太太還在打量他,渾花的眼裡流出費解,不知是哪裡讓她想不通,我不是強強的奶奶。
她在陳子輕的詫異中說:“我住隔壁,來這看會門。”陳子輕問道:那馬強強的爹媽在不在家?
老太太語出驚人:當爹的在家呢,當媽的啊,不在嘍。陳子輕錯愕住了,馬強強的媽媽竟然已經不在了。馬強強讓李科長公開批評那會兒,他怕被爹媽知道,怕他們難受,顯然當時他媽媽還在世。
那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陳子輕記得馬強強說他爹身體不好了,要做手術的時候,沒有提起媽媽怎麼怎麼,說明是後面才有的
悲劇。
估計是為他爹的身體操勞過度走的吧。馬強強幾天沒來上班,就是又要照顧他爹,又要給他媽處理後事,連到廠裡請假的時間都沒有。
陳子輕捏捏空著的那隻手,按理說來有白事的人家,是要買肉的,他事先不知道,空著手來的,這會兒就想讓宗懷棠去街上買點,剛要張嘴…
等等,
按這個時代的習俗,親人剛去世,門頭底下是要插白花的。剛才進門的時候,有看到嗎?
陳子輕拉著宗懷棠到院門口,確定地瞧瞧,沒有。他的心裡湧出一絲怪異感:大娘,馬強強的媽媽是這兩天走的嗎?
老太太說:“哪是昨天啊,早就走了。”
平地一聲雷,陳子輕吃驚地詢問:“那是多早?”老太太回憶著:怎麼也有八年………陳子輕兩眼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