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長久地沉默,謝母不耐煩地催促:“到底能不能?”
謝父放下茶杯,摘掉眼鏡扣在桌上:“誰都不能救誰,只能自己救自己。”
謝母的聲音有些尖銳:“兒子怎麼可能救自己,他都不愛自己!”
謝父的心境要比太太平和,他意味深長道:“如果他愛的人愛他那副身體和靈魂,他會救的。”
謝母說:“我們不算嗎?他愛我們,我們也愛他。”
謝父戳破太太的幻想:“他不愛我們。”
謝母抓緊了椅子扶手:“你真是,大半夜不想讓我好過。”
謝父抱了抱她,溫聲和她道歉,她在先生懷裡哭泣,小島的那幾年歲月將兒子跟他們切割開來,一晃過去多年依舊血淋淋的,不敢去碰一下子。
哭了會,謝母擦著眼睛說:“那就祈禱顧知之愛上我們兒子。”
說是祈禱,實則把顧知之當吊著她兒子,阻止他下墜的藤蔓。
倘若藤蔓不起作用,或者在給了她兒子生的可能以後又斷裂,她會……
謝母的思緒被耳邊聲音打斷,她隱藏情緒扭頭。
謝父提起個不大不小事:“兒子很愛惜自己的手,這現象去年就有了,今年更明顯。”
謝母也注意到了,只是沒深想:“那是不是說……”
謝父給了她一個眼神,她明白了,顧知之喜歡她兒子的手。
還喜歡她兒子的一手毛筆字。
謝母唏噓:“顧知之要什麼沒什麼,腦子笨笨的,人也不靈活,真不知道我們三家孩子是怎麼走到他道上去的。”
謝父聽太太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笑道:“一個失憶了,一個不能自主要被限制在國外讀書發展事業,你就偷著樂吧。”
謝母不當回事:“就算那倆孩子都在國內,我們兒子也不會輸。”
謝父攬著她回房:“你沒看到小顧跟遲家小子的膩歪勁?”
謝母說:“那有什麼用,高中的感情比紙片還薄弱,畢個業基本就破了,就算不破撐到大學,然後呢,遲家顧慮聲譽和子嗣不能接受兒子是同性戀,鬧那麼厲害,不都差點……”
話聲戛然而止。
夫妻二人偎依著走,他們也一樣,只是走在遲家前頭,早早淌過了那條血路。
比起遲家,他們要慘烈悲壯很多倍。
他們有了個瘋了的兒子。
謝浮沒請假,當他帶傷坐在教室裡的時候,同學們都很震驚,保送了還每天都來上學就算了,頭破了竟然也沒阻止他的腳步。
要不是知道他對情情愛愛沒興趣,大家真要懷疑他是為愛才來學校報道。
謝浮和轉著筆看窗外,今年的蟬怎麼還沒鳴叫,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單獨分類的小狗嗚咽聲。
設定後的第一次響。
筆從指間掉落,謝浮把手伸進來口袋,捏著震動的手機按掉,他沒接那通電話,放在桌上的那隻手被他咬住手背,一塊肉進他齒間磨碾,每次的疼痛都在緩解他亢奮的神經。
第二節課下課,打電話的人出現在教室門口。
謝浮低頭看書。
“你好,能不能幫我叫一下謝同學?”陳子輕叫住一個打水回來的女生。
“可以啊。”女生爽快答應。
陳子輕看她去謝浮的桌前,手往他這兒指,他在謝浮看過來時擺擺手,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謝浮的眼尾輕輕一抽:“今天的太陽是從哪邊升的。”
前桌打個遊戲搖頭晃腦臉部肌肉亂顫,遊戲人物一死,他也死了,他在椅子上震了震,演屍體詐屍:“西邊。”
“怪不得。”謝浮合上書起身離開座位,怪不得討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