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調查瞭解發現,雁遊同學初次進行野外作業的地點,應該是通市的一處漢墓。考慮到連老師都找他探討學術問題,那是否意味著,他對漢朝歷史特別精通呢?將來北大考古系是否會出一位漢代專家?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這篇稿子發出後,英老立即表示了不滿,說既然已經宣告上級不讓亂講,記者就不應該私下調查,又多添上那段話。
但覆水難收,在跟報道的人現在不但知道雁遊學識淵博,還知道他以一介新生的身份參與了通市古墓挖掘。
雖然有些讀者覺得這是為了博眼球而誇大其詞,試想一個十六七歲、毛都沒長齊的少年人,哪裡強得過執教數十載的老師?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以雁遊為榜樣督促自家小孩學習,沒事就拿來說道說道。
一時間,雁遊聲名大振,成了大人嘴裡的別家小孩,孩子嘴裡的壞蛋,少數別有用心之人的目標。
隨著雁遊聲名鵲起,潘家園不知不覺多了個叫老徐的人,在新商樓租了間小鋪子,貨不多,卻件件都拿得出手。講話卻是虛虛實實,自稱是小雁的叔叔,手裡有通市的好貨。
他擺在店裡的貨雖然不錯,但離漢代卻太遠了些,中間還隔了好幾個朝代。
但買家若提出這點疑問,準會招來他白眼:“這鋪子的捲簾門多薄啊,要是把真正的好東西擺在裡頭,晚上讓賊給順了咋辦?還是您想讓我揹著至少能買下兩條街的寶貝疙瘩每天來回擠公交?也不怕被當菜罈子給撞碎了。”
而要是追問別的,譬如問他口裡的小雁到底是不是最近突然成了名人的雁遊,所謂的通市貨是不是從正在進行收尾工作的漢墓裡拿來的?老徐皆是笑而不語。被問得急了,才會不緊不慢地來一句:“愛信不信,反正我也沒追著您買,是不?”
人的心理很有意思。如果老徐拍胸脯保證自己就是雁遊的嫡親叔叔,賣的都是還帶著土沁子的通市漢墓貨,那除了剛摸進古玩收藏大門的菜鳥之外,沒人會信他。
偏偏他遮遮掩掩,欲說還休,宛如說書人吊足了聽眾的胃口。說信又不敢,不信又捨不得。時不時拿他的話來琢磨一番,總覺得越想越像真的。
有時間寬裕的倒爺開始約上哥們兒,悄悄盯起老徐的梢,漸漸摸出了這人的作息規律:每隔四五天,他就要關門一天。第二天再回來時,衣襟上必定帶著隔宿的酒味兒,包裡好煙裝得鼓鼓囊囊的,見人就派,哪怕是進門閒磕牙的人也能分著。
等他再次出門之前,必會有人到他店裡虛晃一圈,使個眼色。用不了多久,這兩人就會出現在潘家園各種不起眼的角落,磨磨嘰嘰地嘀咕半晌,有時還搭腕子比劃幾下,明顯是在談價格。等雙方都點了頭,老徐就會哼著小曲兒回去打烊,消失整整一天。
幾個倒爺看得分明:老徐每次回來,分明都是發了財的樣子,但那兩天,他店裡的東西往往都沒出手,一件不少。那他賣的是什麼?莫非他真有通市新出坑的土貨?
發現這個規律後,當老徐第三次出門時,幾人一合計,索性讓最機靈的那個一直跟到了外頭。那人跟到天黑回來,興奮得來來回回只會說一句話:“他真是搭了去通市的班車!”
這時,正在翻報紙的那位一把掃開凌亂的飯盒,把報紙拍到桌上。幾個人圍上去,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這麼一句話:“據裴先生透露,近日得到一件漢代古玩,讓他十分滿意,連說是此次華夏之行的最大收穫。只是礙於規定不能帶出國門,只能交給好友代為保管。”
另一個人把嘴裡的牙籤一撇,說道:“我說那小傢伙哪兒來那麼大膽子,敢情是這姓裴的要買。依我看哪,八成是姓裴的看中了什麼東西,財大氣粗買通了學校的人。這口子一開,其他人也有樣學樣。正好姓雁的小傢伙名氣最大,就借了他來當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