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著恭謹的姿態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連手上的漆卮也是紋絲不動,裡頭的水的水面上,半點波紋都沒有。
她自幼就學了周禮,當然她心裡是沒有把周禮當回事的。可這回與人交往,都必須照著周禮來。因此她也下了功夫去學,私下她囂張跋扈,但是明面上該遵守的,她一絲都沒有讓人挑出錯處來。
就是當年妱處心積慮的想要找出自己的錯處到鄭伯面前告上一狀,都沒有成功。
她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在明面上就給人把柄?
鄭媛垂著頭以最恭謹的姿態,她那樣子乖順的很,和楚王那日在邊邑里頭遇見的少女完全不同。
楚王眯了眯眼,看著她。想起自己初遇叔姬的事來,那日這個少女出色的容貌讓他覺得新奇,新奇之下就起了掠奪的心思。看見了,喜歡了,當然是趕緊搶過來。就像是文王對息夫人那樣。
可惜最後還是沒得手,叔姬比他想象中的那些溫婉柔順的中原女子很大不同,反而像齊女,齊女潑辣奔放,叔姬在這上頭比起齊女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拒絕他的時候,像文狸玩弄獵物一樣,先讓人將他圍困起來,見著他脫困了,才大義凜然的一堆話說過來,然後當著人面,將他的玉韘丟出車去。
哦,應該還沒丟成,他記得自己那會是攥住她的手腕的。那會她還哭了呢。
“鄭伯可還好?”楚王眼睛盯著鄭媛,嘴裡卻是和公子均說話。
公子均此刻已經察覺到不對,他年紀輕輕卻能在商丘經營那麼久,自然是有他的過人之處。他察覺到楚王老是有意無意往這邊看。公子均曾經聽說楚人們也有和齊襄公差不多的愛好。
諸國之中,也有諸侯好男風。例如晉獻公還有齊襄公,這兩人是男女皆可,只要美人就都不放過。
少年楚王投來的目光讓人坐立難安,公子均不知道楚王是在看他還是看身邊的人。不過他倒是寧願楚王在看他。他的話,有了上次在縣尹那裡的經驗,想要脫身應該不難,何況楚王如今也不是大權獨斷,朝中令尹和公子燮鬥克交惡。楚王也就是坐了這個王位,其實手裡半點實權也沒有。
想要留下他,難。但是要是身邊的人……
公子均心下一冽。他微微的躬身下來,瞧著無比的恭順,讓人挑不出錯誤,卻是將身後的人擋了個結結實實。
楚王的目光被從中截斷,眉毛幾不可查的挑了挑,他看到了那個年輕人。
“承蒙大王掛記,寡君一切安好。”公子均答。
“那麼今年鄭國出產糧食多少,馬匹養了多少,另外晉國沒有派人來吧。”楚王問。
宮室之內頓時鴉雀無聲,安靜的連人的呼吸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鄭媛也不禁緊張起來,鄭國當年如同牆頭草兩邊倒,先君鄭文公的時候,鄭國是附屬於楚國,甚至開創了中原諸侯拜謁楚王的先例,可是到了她君父這裡,因為鄭伯是晉人立的,自然是倒向晉國,這讓楚人很是惱怒。
畢竟文公的時候,楚王還贈送了許多的銅。這對楚人看來可能不算什麼,但是在中原諸侯已經是非常慷慨的贈予了。要知道就算是齊國,很多箭鏃都是用獸骨和石頭做成的,銅箭鏃才是利器。
鄭媛知道這是在翻老賬了。
公子均面色如常,沒有一丁點的變化。
他仔細的回答了幾年鄭國的糧草還有養馬的匹數,並說,“寡君無一日不在感念楚王的恩德。想何時才能報答當年贈銅之恩。”
“……那麼晉人呢?”楚王聽到這人說話恰到好處,不禁刁難他。說實在話,以前他不會這麼做,但是現在他忍不住。不知為何,他看這人就是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