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左手手心朝上放在腿上,自手腕以下都已廢了,掌心的紋路全被猙獰的疤痕替代,凹陷的模樣有些怪異。
回生和她一輛馬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戳了戳了那傷疤,「小姐姐,當時是不是超級痛啊?」
石曼生眨了眨眼睛,彷彿在回憶,過了一會兒,她說,「還好。」
回生咂了下舌,真是能忍。
趕路中途路過一家涼茶鋪,眾人停車歇息。
雖是春日,但今兒個太陽特別烈,外頭騎馬的人都已經汗流浹背了。
涼茶鋪開在一棵大山桐樹下,那樹枝繁葉茂,遮出了一大片陰涼。
茶鋪裡已經有了三個客人,正圍著木桌邊喝茶邊聊天,看模樣是趕路的旅人。
石曼生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走下了馬車。
那次之後,她的身子就變得開始畏寒。
現下,周遭的人都恨不得穿上短打,她卻還覺得手腳冰涼。裹緊了黑色絨制披風,她那素淨的臉上沒有一絲汗意,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回生小大夫說過,她這是骨頭受了涼,得慢慢將養。
一行人剛坐下點了些茶水小點,石曼生的注意力就被旁桌吸引了過去。
……
「你們說,誰會拿到那十萬兩啊?」說話的人語氣隱隱有些躍躍欲試,卻裝作只是隨意關心的模樣。畢竟十萬兩,哪個不心動?
「這不好說,桑曲的功夫當初在無傷樓是排得上前三的,他要是躲起來……怕是沒人找得到。」接話的人明顯對桑曲很忌憚。
這時,第三個人插了話,一聽就是個大老粗,「怎麼沒人找得到?要你說,無傷樓厲害吧,還不是被官兵給端了。他桑曲就算再厲害,一個人,能厲害得過無傷樓?依俺看啊,不出十天半月,這懸賞就得叫人給領了!」
「怎麼著,咱哥兒幾個要不也去試試?」
「試就試,就怕運氣不好,遇不上人!要是遇上了,這十萬兩還不是咱的囊中之物!」
「就是就是!」
旁邊那幾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團,梅子傾就像是沒聽到一樣,為石曼生特意要了壺熱茶。
「慢點喝,有些燙。」
「謝謝。」石曼生伸出右手撫上杯沿,端起,輕輕抿了一口。
確實挺燙,燙得她舌尖微微發麻。
……
隔壁桌的人還在繼續大聲聊著。
「無傷樓也算是倒黴,惹誰不好,惹到了華國公那隻老狐狸。」
「這可怪不得華國公,那柳大人本就是來川蜀求醫的,還特意請了無傷樓的人護行,誰知道會被黑了。聽說被發現的時候身上全是窟窿,早就沒氣了。兒子死那麼慘,換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可不是嗎。」
梅子傾餘光悄悄打量了一下石曼生,她正神情淡漠的喝著茶,沒有絲毫變化。視線轉到她頭上戴著的那支銀簪,他的心底有些複雜。
旁桌的人聊得興起,畢竟這是川蜀武林近來的大事。
「你們聽說沒?其實啊,那天被桑曲帶走的,還有一個小姑娘。但最後只發現了柳大人的屍體,那姑娘卻不見了……」
「你是說……」
「我可什麼都沒說……」
幾人猥瑣地笑著。
「想那桑曲威名一世,到頭來為了搶個女人殺了買主,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那小姑娘也不知長什麼模樣,帶勁不帶勁,怎麼個紅顏禍水法……」
幾人又開始兀自猜測,說的話也漸漸變得下流起來,越發不堪入耳。
忍無可忍,梅子傾放下手中茶盞,正要出手,卻被石曼生那隻廢了的左手輕飄飄地搭在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