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汗溼髮髻,容色灰敗,看上去極其狼狽。然而不等她重新振作,關素衣竟已安撫好老夫人和幾個孩子,擦乾眼淚準備主持祭禮了。
她不得不強撐起痠軟的腿腳,走到趙陸離左側坐定。輸人不輸陣,再怎樣她也是原配嫡妻,有資格與關素衣平起平坐。但她低估了祭禮的辛苦程度,原來除了坐唸經文,還要時不時站起身彎腰鞠躬,跪下額頭;再念一段經文,再起身鞠躬,跪下磕頭,如此反覆。
葉蓁久居宮中,假裝羸弱,時日一長竟變成了真羸弱,多走幾步路就喘不過氣,又如何面對兩個時辰的折騰?她心道不好,卻只能硬扛,萬沒料剛唸了兩段經,鞠了兩回躬,就一頭栽倒在蒲團上,半天爬不起來。
祭禮是最隆重的儀式,斷不能出任何差錯,然而今天卻因為這位莫名迴歸的原配,幾次三番鬧出亂子。她該不會是故意的吧?這也太惡毒了!倘若不是故意,那就更上不得檯面,不如趕緊鎖進廂房,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諸位賓客目中隱現怨怪,而趙陸離已是萬般無奈,心力交瘁。他知道葉蓁卑弱,卻不知她竟卑弱到這等地步,連祭禮都堅持不住,還能幹些什麼?當年他緣何會喜歡這種女子,現在想來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絕路
檢驗一名宗婦是否合格,不但要看她能否掌管中饋,料理族務,侍奉公婆,相夫教子,還得看她撐不撐得住大場面。而所謂的大場面非祭禮莫屬,其中有家祭、族祭、大祭、小祭、年祭、節祭,若是高門巨族的主母,甚至還要參加國祭。
如眼下這般的葬祭,乃最尋常也是最緊要的儀式,莫說主家不能出現絲毫差錯,便是無關緊要的下僕或來賓,亦得循規蹈矩,敕始毖終。
若葉蓁是由於病重才支撐不住倒也罷了,偏偏她被聖元帝養得太好,幽閉宮中的幾月非但不見憔悴,反而豐碩不少,面板光澤瑩潤,體態婀娜多姿,跪在蒲團上只是喘氣,留著汗滴,臉頰因焦急而愈顯紅潤,眼眸因委屈而泛上水霧,紅唇一開一合似在呻吟呢喃,竟無端顯出幾分媚態來。
明眼人一看就知她哪兒是生病?分明是身體太過嬌弱,受不住累!而葉家乃色貢之家,族中女子從小修習媚術以待承寵於貴人的流言再次浮現眾人腦海,令他們又是噁心,又是鄙夷。
葉蓁每嬌喘一聲,老夫人的額角就狠跳一記,終是按捺不住,厲聲斥道,“夠了,撐不住就趕緊下去,趴在這裡作甚?老大,送她下去,日後的祭禮都不要再來了!”
趙陸離被母親鋒利如刀的目光剮得難受,轉臉去看夫人,卻見她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只繼續誦唸經文,起身鞠躬,下跪參拜。她站在靈堂最前方,所有人都盯著她,跟隨她。她誦經,大家就誦經;她起身,大家就起身;她跪坐,全場瞬間伏倒一片。她一舉一動風行水上,穩如山嶽,很快就把葉蓁帶起的亂子壓了下去。
漸漸的,再無人去關注葉蓁的醜態,再無人去議論葉家的醜事,靈堂內梵聲大響,哀思如潮,又恢復了之前的莊嚴肅穆。
趙陸離不敢耽誤,連忙扶起葉蓁,疾步退了出去,感覺手底下嬌軟無力的軀體,嗅聞她濃烈奢靡的薰香,聆聽她極盡媚態的喘息,胸中的火焰越燒越旺,卻並非源於慾念,而是不可遏制的憤怒。
“夠了,這是弟妹的葬禮,你能莊重一點嗎?”他壓低嗓音詰問。
葉蓁為了吸引聖元帝,每每裝病都是這番作態,五六年下來早已成為刻入骨髓的習慣,哪裡能說改就改?更何況外界傳言無誤,葉家女兒的確從小就修習媚術,讓她勾搭男人可以,讓她矯揉造作可以,但讓她站在明光普照的祭壇上焚香禮拜,正身率下,她卻毫無辦法也毫無底氣,因為她從不知道女子也可以擁有膽魄與鐵骨。
“離郎,我真的很難受。”她用顫巍巍的指尖去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