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裡的確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她指著擺放在靈前的錦盒,徐徐訴說,“弟妹淑慎性成,勤勉柔順,實是世間難得的好女子,卻因相貌所累,未曾享受過半分榮光。如今皇上感念她護子情深,特追封她為二品誥命,這二品朝服咱們便親手幫她換上吧,叫她走得風風光光。”
葉蓁溫婉的表情瞬間扭曲,卻又飛快收斂,狀似擔憂地勸阻,“妹妹與弟妹感情深厚我能理解,然而生死有別,你既要待客,又要照顧孩子,倘若親手去換朝服,染了死氣又過給別人,豈非不美?”
四周圍坐的親友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給死人換衣服這種事均由下僕去做,事後需各種除晦,哪能由主母親自動手?這也太不講究了。
關素衣定定看她,直言不諱,“你剛回來,許是不知道。弟妹身上的血跡是我親手擦乾淨,肚子也是我親手縫上,衣服鞋襪均由我一件件穿戴整齊。我若是染上晦氣,這會兒早就應驗了,哪還有追封誥命這等幸事?弟妹原本連眼睛都閉不攏,我撫了三次,三次睜開,最後將懷恩救出,抱於床前,她才慢慢瞑目,露了笑容。弟妹在天有靈,絕不會害我們,只會庇佑我們。正所謂‘情至真,心至誠,則百無禁忌;百無禁忌則諸邪退避’。我們是一家人,你完全無需害怕,正好進去看弟妹最後一眼,述述別情。”
聽完這番話,諸位親友皆被她深情厚誼所感,又覺她果然大仁大義、勇烈無雙,實在應了長公主那句贊言,當屬女中堯舜。反觀臉色慘白,分明不願還找各種藉口逃避的葉蓁,高下立見。
老夫人站起身,嗤笑道,“你與她談什麼情真心誠?她一去多少年,又與趙家有多少感情?莫要強人所難了,咱們婆媳兩個親手換了便罷。”話落抬腿就走,叫葉蓁騎虎難下,冷汗淋漓。
愛誰
葉蓁表面溫婉柔順,弱不禁風,實則最為爭強好勝,早年仗著自己容貌絕俗,頗蠱惑了幾個士族子弟,後來入了宮,當了婕妤,心氣也就越發高了。哪怕淪落到眼下這等境地,她也絕不肯輕易認輸,該屬於她的,不擇手段也要搶過來;她厭棄的,就算毀了也不能讓別人奪去。
她本就對關素衣十分忌憚,如今不得不重回趙家,自是瞄準了她的正妻之位。關家極為講究信義仁善,又得饒人處且饒人,從不把事情做絕,與關家的女兒鬥,不過幾個來回便能分出勝負。屆時她不但要奪回妻位,還要讓對方名聲盡毀,品級被廢,如此才能徹底將她壓住。
於是祭禮剛開始,她就拉住趙陸離和兩個孩子,以彰顯自己曾經的地位,然後又去找關素衣搭話,明裡示好,暗裡卻心存挑釁。她料定對方是個顧全大局的人,絕不會與她相爭,今日能主動讓她幫忙待客,明日就能讓她主持祭禮,後日調派下僕,大後日管理賬冊……只要她退讓一步,將來就得步步直退,早晚把掌管中饋的權柄交出。
得寸進尺向來是葉蓁的拿手好戲,見到關素衣之後該說什麼,做什麼,她都預想得十分周全,卻絕沒猜到她竟不按牌理出牌。難道她不該推辭兩句,然後礙於名聲讓自己幫忙待客嗎?七七四十九天,只要露足了臉,做足了姿態,再找人把自己原配嫡妻的身份宣揚出去,關家不該礙於道德倫理主動退讓嗎?
有趙陸離護著,又有兩個孩子幫襯,她有九成把握能在祭禮之後撈到一個平妻之位,更有十成把握能在兩年之內讓關素衣身敗名裂,休離趙府。但她想破腦袋也沒想到關素衣吩咐她做的頭一件事竟不是待客,而是給死人換衣服。
她從小到大何曾吃過半點苦頭?遇見的人誰不把她捧在手心裡呵護?她怎麼敢?
葉蓁氣得幾欲吐血,卻又不能收回前言,不由朝趙陸離看去。
“算了,蓁兒性情卑弱,膽小如豆,又與弟妹素未謀面,心裡害怕總是難免。夫人就不要難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