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音樂響起,噴泉“刷——”地一下水流迸發,空氣中有著好聞的水分子的味道。難熬燥熱的初夏悶氣瞬間消散,燈光絢爛多變,鍾念站在噴泉邊,看著水流因為高壓而往上迸發,最後又頹然落下。
像是下了一場盛世大雨,整個世界都是清冷冷的,她站在外界漠然旁觀這場浩劫,原以為心裡再也掀不起任何的波瀾,腦海裡卻浮現出一個身影來。
他穿著簡單的白衣黑褲,從闌珊大雨那端走了過來,漆黑的頭髮被雨黏在臉上,他摘了眼鏡,如墨般的漆黑雙眼在雨霧裡格外的朦朧,又格外的清晰。
他穿過雨簾,面無表情的寡淡臉龐落下雨水,砸出一片片水花。
他眼裡的笑意也似是染上了花綻放過的痕跡。
他向她靠近,帶著穿過一個世界還殘存的笑意。
音樂聲驟然響起,鍾念陡然回神。
眼前的人瞬間消失,只剩下一片水簾。
鍾念整個人格外的悵然若失,又格外的不敢置信。
梁亦封……在她失神的時候,想到的人竟然是梁亦封。
太……荒謬了。
鍾念搖搖頭,轉身離開這個音樂噴泉。
她邊走,邊否定自己,覺得方才那些不過是一場遐想,大概是今天太累了,所以才會想起他;大概是最近與他接觸的太多了,所以她才這樣情不自禁。
可情不自禁,首當其衝的便是——情。
鍾念自問,她沒有為任何一個人動過情。
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暖意,她伸手把臉頰兩邊的碎髮挽至耳後,目光淺淺往外一掃,卻突然定住。
隔著一條馬路,對面停了一輛黑色高檔轎車。
車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裡面的人靜坐著,他側臉清晰深邃,下頜線緊繃,耳邊的金絲框眼鏡在暗色環境中反射著光亮。
他靜坐著,彷彿整個世界都陪他靜止一般。
鍾念站在馬路對面,她在那一刻,也不知是該進還是要退。
倏地,他轉過頭來,穿過繁忙車流,穿過擁擠人群,秒針滴答,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緊鎖住。
然後,鍾念看到他開啟車門,向她走了過來。
鍾念在當下腦袋裡一片空白,她曾幾何時這樣失措過,不知道該想什麼、該說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是如夢幻影。
梁亦封在她面前停下,他薄唇微抿:“鍾念。”
鍾念下意識抬頭應他:“嗯。”
她雙眼放空失焦,瞳孔裡的月光皎潔似水。
梁亦封喉結微動:“怎麼在這裡?”
耳邊車鳴聲響起,鍾念緩緩、緩緩的把理智拾了回來,“買衣服。”她舉了舉手上的袋子,試圖證明她確實是來這裡買衣服的。
梁亦封卻十分不按常理出牌,在她舉起購物袋的時候,他抄在口袋裡的手抽了出來,接過她手裡的這些袋子。
鍾念:“我自己可以拿的。”
梁亦封不容置喙道:“我來吧。”
鍾念垂了垂眸,也沒再做掙扎。
她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梁亦封說:“剛吃完飯,路過這裡。”
“一個人嗎?”
梁亦封搖了下頭,“還有沈放。”
鍾念左右看看,“他人呢?”
梁亦封眉頭緊蹙,“買奶茶去了。”
“……”
鍾念疑惑:“他還喜歡喝奶茶啊?”
梁亦封說不是,“他太太喜歡。”
“他結婚了?”這倒是鍾念沒想到的,畢竟沈放看上去年紀不大,整個人身上都透露出一份玩物喪志的氣質,像他這樣的不羈少年,鍾念以為會一直鮮衣怒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