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久了眼睛疼,楚燈青眨了下眼移開視線:“陳祁你也陪我掉,掉著掉著我們卡在了一起。我們卡在世界的夾縫裡,不上不下。多了你,我掉不下去。多了我,你也爬不上去。”
“所以和我在一起,”楚燈青輕輕笑了下,“不是不錯,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很糟糕的啊,你懂不懂。”楚燈青拍了拍陳祁肩膀,站了起來,“以後的你會後悔的。”
她彷彿在為這段故事作註腳,陳祁卻不願,跟著站了起來,說:“我知道我說一萬句話,青青也還是會懷疑。那就讓時間證明,我不會後悔也不會回頭。青青,我們走下去,就別回頭。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未來的事還在未來,我們改變不了也把握不住。”
“青青,”陳祁牽住她的手,“如果世界一定要讓你陷落,你就把我當墊背的,拉著我一起往下掉,不要心生憐憫。把我當……當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自願的,”陳祁說,“沒有什麼後悔不後悔,值不值得。糟糕也好,不錯也罷。青青,陳祁認定了青青。”
楚燈青笑得更明媚,可明媚過頭就生出一種世事變遷的落寞感。
她牽著陳祁往前走,慢悠悠地,像是在浪費光、浪費人、浪費一切。
浪費是一種奢侈,她享受這種奢侈。
一無所有的人只能選擇浪費自己,因為其他的……從古到今,從春秋到歲月,向來與他們無關。
權勢空空,名利空空,只有一腔過於茂盛的感情,像春天的雜草不斷湧出來。
擠壓稻子的生存空間。
到秋天的時候才發現,稻田早成了雜草團。
沒有收穫,於是在冬天飢亡。
陳祁心臟跳得有些快,呼吸很熱,腦海也發燒,在蒸發,蒸發,水汽從毛孔裡冒出化作汗意,化作愛意,想親吻她,想抱住她,想佔有她。
陳祁最終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任由楚燈青牽著手。
他尚還年輕的一顆心不想要剋制,可是青青想要,他就剋制。
青青是完美的,柔軟的,有時候笑,有時候鬧,有時候什麼都不說只安安靜靜躺著。
陳祁害怕青青安靜的時候,怕她不開心,怕她煩憂不已,怕她厭倦了這個世界要離開。
他怕到不知道該怎樣去愛她,不知道到底怎樣做對她最好。
青青拉著他的手,他好像被整個春天拉住,浸泡在夏天的池塘裡,在秋天長滿稗子,冬天裡學會沉眠。
他想要保護她,又不知道怎樣才能保護好她。他是如此的無用、不堪,可是青青沒嫌棄,她牽著他的手,他們一起走向明天。
明天還遠,路好長好長,陳祁有一瞬間希望自己和青青被埋葬在這條街道。午後的陽光當石頭,風當泥土,腳下的影子當棺材,他們埋在一起,躺在一起,等來年春天的時候發芽開出花來。
想要青青,想要她,想要她永遠走在身側,聽她輕微的呼吸,觸碰她的肌膚,溫溫的,沒有他燙。
陳祁好像在發燒,又好像只是錯覺,好燙,從手心一直滾燙到心裡,焚煮他的身體脈絡,每一根骨頭都烙下青青的印跡。
刻上青青的名字,刻上青青的面容,刻上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讓每個字都成為青青的符號,讓每句話都代表青青的存在。讓她與自己永垂不朽,刻在骨頭上,成為甲骨文,成為流傳物,千千萬萬年,他們就是一個文明。
青青不會再消失,她和這顆星球一起存在億億萬萬年,直到星辰隕落,直到黑洞吞噬,直到宇宙湮滅。
他們會和一切消失,和塵埃共同隕落在不盡的光陰裡。
沒人能找到他們。新生的其他生物也不能。
徹底的湮滅,徹底的淪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