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慕清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留給她的時間,變得極其有限。
她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孩子,還沒有給那個孩子安排好更穩妥的人生,甚至不知道,那個孩子是死是活。
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論者,直到這時候,慕清才開始希望,死後還有另一個世界存在。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有希望找到自己的孩子,重新把那個小生命,緊緊的抱在懷中。
在強烈的不安中,慕清最終無奈閉上了眼。
死亡降臨,比起身體上的痛苦,慕清更討厭的是永恆的黑暗。
她感覺自己沉浮在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中,無知無覺,又似乎隱隱約約知道些什麼。
比如她的父母相繼離世,流落在外的孩子也過得並不好,柴立強果然不是一個東西,甚至她的妹妹,也同樣是個混蛋。
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麼,慕清其實是不知道的。
她感覺焦灼,憤怒,想要衝破這片黑暗,然後,再睜開眼,她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坐著火車去到處尋找女兒的時候。
慕清甚至覺得,她是被火車的轟隆聲牽引回來的。
慕清看向窗外飛速後退的鐵軌和草叢,覺得這一次,一切或許會不太一樣。
果然,她提前找到了女兒,那個孩子乾瘦得像一把枯草,但是到底,孩子回到了自己身邊。
而且,叫慕清意外的是,這個孩子,比自己小時候還要聰明能幹。
慢慢的,慕清就察覺出來,這個孩子藏了秘密。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不也一樣有秘密。
只要這一回,母女倆都過得好好的,慕清根本不在乎什麼秘密。
————
柴立強失蹤好些年了,甚至有人傳說他已經死在了外頭,宋麗萍在禾省實在撐不下去,最終還是帶著孩子回了京城,她孃家又靠不上,所以雖然時時刻刻聽著怪話,還要在柴家做牛做馬,宋麗萍也只能捏著鼻子裝乖巧,只盼著孩子能夠有出息,她才有希望翻身。
但是一年年過去,慕家眼看著步步高昇,慕家母女都成了京城的名人,甚至世界著名科學家,自己那個小時候看起來機靈的孩子卻越長越傻,連高中都眼看著考不上,她的婆婆卻越來越瘋,到了後來,甚至每天都指著她的鼻子罵喪門星,柴家娶了她,簡直就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不但拖累了兒子,現在又拖累孫子。
而那個被宋麗萍寄予厚望的兒子,有時候在一旁笑,有時候甚至還跟著奶奶罵兩句。
宋麗萍就只能默默垂淚,一句多話都不敢說——她之前已經吃過了反嘴的苦頭,不敢再觸怒瘋瘋癲癲的婆婆。
沒有希望的日子,靠不住的兒子,讓宋麗萍想到了跑。
她其實也不想跑的,畢竟不管怎麼樣,柴家好歹還有些錢,總比她一個下崗女工強。
但是經過又一次沒有理由的打罵,兒子甚至還在旁邊拍手叫好,宋麗萍終於撐不住了。
她這時候寧願去南邊做女工,也覺得比留在這魔窟裡強。
趁著孩子上學,婆婆外出的空檔,她慌慌張張試圖找些錢,方便她逃跑。
猛的拉開一個老抽屜,宋麗萍隨手在亂七八糟的檔案和碎紙頁裡亂翻,忽然,一張小小的嬰兒照片跳進她的視線。
照片裡的小孩有些瘦,跟她那個從小就胖的兒子不一樣,笑得卻很甜。
宋麗萍手指尖就跟過電一樣,飛快的關上了這個抽屜。
那個小嬰兒的笑,卻像是被直接烙在了她的視網膜上。
宋麗萍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的遭遇,就是活該。
那時候,她被一個有夫之婦迷得神魂顛倒,天天就盼著他們離婚,自己好藉機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