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個時候將青絲夾在書中送過來,顯然是刻意為之,鄭厲公忌憚大夫祭仲,想要借祭仲女婿的手將他除去,祭仲的女兒雍姬無意得知之後痛苦不堪,回家向母親求教,而後才有了那句廣為流傳的“人盡夫也,父一而已。”
天下所有的男子都可以做這個女子的丈夫,但父親卻只有一個。因此雍姬向父親告發了丈夫,祭仲殺了女婿,而後鄭厲公身為一國之君也出逃國外。
蘇笙與雍姬或許有幾分相似,但皇后的選擇卻與雍姬是反過來的。
雖然聖上不會同她說起關於東宮與蘇氏的一些事情,但身在君王臥榻之側,她倒也不是全然不曉得皇帝的一些安排,可她一點也沒有向父親透露過聖上的調動安排,眼睜睜地瞧著自己的丈夫將自己的族人一網打盡,甚至還在離千秋殿咫尺之距的地方商議如何處置自己的三族。
於君王與丈夫而言,她盡到了一個做皇后和妻子的責任,但是身為女兒,卻很不孝順。
“往常也不見她對蘇氏的人如此上心。”聖上這一生除了從前與母親不大相睦,並沒有被人怎麼威脅過,皇后以出家要挾,也是將他打了個措手不及,“蘇家謀逆與她有何相干,蘇承弼不忠君上,哪裡配做國丈?”
今日內殿的宮人似乎忘記管住那白鸚鵡的口了,鸚鵡聽見聖上聲音略高,突然也開始跟著他的語調說話,只是聖上這些時日也沒有心思教它什麼新的話,只還是顛來倒去那幾句:“阿笙,你好端端的,又同朕生什麼氣?”
殿內忽然就寂靜了下來,皇帝那未說出口的怒火被鸚鵡的擬人之聲噎了回去,這是許久之前教過的話來,聖上突然想起之前兩人偶爾行歡,調笑時的言語也曾被籠架上的鸚鵡聽去,預感到這樣放任它嘰嘰喳喳下去或許會有些不妙,那一團怒氣盡數消散,連忙吩咐內侍取了口籠來。
“還不叫人鎖了它的嘴,”聖上面上一熱,頗有些惱羞成怒道,“今夜不許人餵給它水米。”
內侍監見天子神色鬱郁,小心問道:“聖人,今夜您還到千秋殿去看望皇后嗎?”
平日說起皇后時,聖上多是語帶笑意,哪會像今日這樣?中宮有孕,元韶也害怕皇帝會一怒之下不管不顧,傷到了皇后腹中皇嗣也是不妥。
聖上抬眼瞧他,那淡淡的一瞥叫元韶領會到了聖人的意思,“朕當著眾臣的面說要去的,天子一諾豈可輕負,她不懂事也就罷了,朕難道還要和她一個小姑娘計較?”
就算是陛下在外人面前說過這樣的話,臣子們怎麼知道入夜以後皇帝去哪裡……更何況,宮中有這樣面對甬道上屍體也面不改色的姑娘嗎?
“說來她現在懷著身孕,心思格外敏感,有些出格的舉動也在情理之中。”
聖上緩了緩心神,將書冊與凍石青絲都收到了匣子裡,起身向外,“皇后平日每到這個時辰都要用膳的,要是為著等朕餓壞了也不好。”
內侍監本來見皇帝雷霆震怒,還以為皇后此舉是拂到了天子逆鱗,然而聖上還不待人規勸,三兩語卻是自己尋了臺階下來,知道皇后縱然任性,但仍是簡在帝心,就算是剪了青絲也不過是虛驚一場,便含笑應了一聲是,隨在聖上身後,一同乘輦到了皇后所居的千秋殿。
然而等聖駕行到千秋殿外時,卻發現千秋殿的宮門已經緊緊閉上,即便是聖駕前面的引路內侍擊節聲傳之甚遠,也不見裡面的人聽見開門。
內侍監出了一身冷汗,皇后再怎麼生氣傷心,私下鉸一縷頭髮也就算了,就這樣將皇帝公然拒之門外,元韶也是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當眾叫聖上下不來臺,萬一陛下當真惱怒,厭棄了皇后,那中宮當真是得不償失了。
內侍喊了三聲“聖上駕到”,皇帝皺了眉,叫傳聲的人停下來,這甬道空寂,只有御前的內侍在這裡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