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熄了燈,倒在床上,又流了一會眼淚,才朦朧睡去。
第二天,才好笑,一家三口,眼睛紅腫似桃子,精神萎靡,坐在咖啡桌前,相對無言。
還是丹青先開口:「媽媽,你不去上班?」
「還上什麼班。」葛曉佳老老實實作答。
丹青沒好氣地看著父親:「你呢?」
「告假。」
又沉默下來,每人各自喝了三杯咖啡。
阮志東終於說:「曉佳,美東四分之一職員去了移民,急等人用,我立即替你聯絡,保管你可以走馬上任。」
葛曉佳不作答。
丹青說:「我認為母親需要休息。」
「那麼跟丹青一起到溫哥華去休養好了。」
丹青用手指在空中劃一個多拉斯的符號。
阮志東說:「我還有點節蓄。」
葛曉佳靜靜的說:「算了,你那幾個私己錢。」
「我願意拿出來。」
丹青知道父親這些日子為周南南女士疲於奔命,那位社交界名媛,雖然以誇耀身家宏厚著名,與男友在一起的時候,衣食住行,卻全要對方負擔,時髦云乎哉,只限於穿衣打扮。
「不要。」葛曉佳說。
「媽媽。」丹青怪她不懂拐彎。
「曉佳,你真是又臭又硬。」
葛曉佳說:「何必自欺欺人,我們永遠無法複合。」
「但至少讓我做你的朋友。」
葛曉佳哈哈呵呵的笑起來,象動畫片中女巫出場時效果,「你用刀一下一下插我,今日忽爾又來宣佈是我朋友,阮志東,你到底叫我何去何從。」
丹青站起來,「我要出去走走。」
「不,丹青,不要離開我,」葛曉佳轉頭說:「我所有的,不過是你。」丹青說:「父親,不要再說了,你有意思,用行動證明。」
「好。」
阮志東站起來,「我這就去辦事。」
丹青看著父親離開,只覺頭痛、心跳、口渴、睏倦,只想到床上去躺著。她用一條冰毛巾鎮在額頭。
葛曉佳過來,坐在床沿,問女兒,「你有否以我為恥?」
「永不。」
「你仍然愛我?」
「永遠。」
「並且原諒我?」
「沒有什麼是要原諒的,母親,我們必須互相支援。」
「那位先生——」
「媽媽,不要說了。」
「我要說,那位先生,確有其人,只是一次約會之後,再也沒有訊息。」「我明白,母親,我都明白。」
葛曉佳怔怔地看著遠方,象一個失望的少女。
丹青的頭更痛,太陽穴上萬箭齊鑽,她深深嘆一口氣。
葛曉佳緩緩走出去。
丹青用枕頭捫著腦袋,強逼自己休息。
她一早就知道這是一個黑色夏天,沒有一件如意的事。
起床已經很晚,丹青吞服一顆亞斯匹靈,看到母親留下的字條:已代你向娟子告假我有事到銀行辦妥即返自己保重。
一切象已恢復正常。
丹青鬱鬱不樂的坐在客廳中央。
連海明這隻好耳朵都失去,丹青煩悶欲絕,屈在沙發裡。
電話鈴響起來。
丹青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葛曉佳小姐在嗎,」是一位男士文質彬彬的聲音,「公司說她告假,請恕我冒昧打擾。」
丹青一怔,這是誰,哪一國的君子,竟然說起文言文來。
「貴姓大名找?」
「敝姓章。」
「葛小姐出去了,有沒有口訊?」